第十章 一晝夜太短,只爭萬古

數百朵火苗漸漸消失,就像消散在風裏的火星。

那名邪修應該是位很出名的人物,在聚魂谷底隱藏多年,集魂煉器,想必所圖甚大,日後回到地面,只怕會掀起很多風浪。

但他就這樣死在了井九的劍下,沒有掀起半點浪花,甚至連名字都沒能留下。

想到這點,讓人不禁有些感慨。

看著巖漿河流裏的畫面,井九閉上眼睛,沉默了很長時間。

不是感慨,對不認識的人,他向來沒有這些多余的、不必要甚至有害的情緒,他只是在調息回復劍元。

殺死那名劍修看似簡單,其實很難。

那名劍修境界高深,魔功了得,對地底洞穴與巖漿河流的了解也很深。

即便是青山宗的破海境長老,也很難在這裏輕易殺死此人。

井九是遊野中境,即便真實戰力不止於此,想要殺死這名邪修,也是非常困難的事情,消耗了不少精神。

那些精神不是戰意,是推演計算的養分。

他揀起那件法寶的時候,那名邪修還沒有現身,他便做了兩件事情。

他讓宇宙鋒悄無聲息去往河流遠方等著,同時裹住宇宙鋒的布被他收進了左手裏。

那團布在隨後的戰鬥裏起了很重要的作用,被河裏的巖漿燃燒成一道火焰。

要算死一名境界修為遠在自己之上的對手,任何細節都不能出問題。

那名邪修看著布團引發的火焰,以為是他在巖漿裏燃燒,難免有所松懈。

沒有修行者能在巖漿裏存活,除了通天境大物,或者身有異寶。

那名邪修沒想到井九還活著,還能掀起如瀑般的巖漿攻擊自己,更沒想到一把很寬的仙階飛劍早就已經在身後的幽暗裏等著自己。

在這樣的情形下,他怎能不死。

準確來說,那名邪修不是井九用劍殺死的,而是被他算死的。

井九推算清楚了這場戰鬥所有的走向,當然那些推算不見得都會實現,因為邪修的想法與應對隨時會變,不過整體框架已經確定,某些細節變化無法改變最終的結局。

這才是真正的青山劍道。

太平自然極擅此道,他也不差。

從小山村開始,井九一直表現的不通世務,記性還有些不好,實則只是世務這種事情對他沒有什麽意義,若落在修行或是劍道上,自然大大不同。

……

……

巖漿河流緩緩流淌,沒有濤聲,只有與河岸摩擦時發出的低沉聲。

井九睜開眼睛,望向河面。

河面鄰著空氣,溫度漸低,重新變回幽暗的模樣。

那名邪修應該死透了。

他取出那件法寶看了兩眼,神情微異。

這件法寶的本體是一個鱗片,卻不知道是哪種生物的鱗片,從重量與體積來看,那種生物應該不小,但遠不如蒼龍那般誇張,甚至沒有鬼目鯪大。

生命的層級與大小沒有絕對關聯,不然他在遙遠海裏的那位朋友,就應該是這個世界裏的最強者,好吧,那個巨人確實也很難找到什麽對手。

劍識落下,井九在這件法寶裏感受到了極其精純的火意,明顯不凡,本主極有可能就是生活在地底巖漿裏的火蛟或是別的異種妖獸。

只是可惜鱗片剝落的時候,那個本主還沒有成熟,鱗片真性不存,被那名邪修苦煉多年才勉強變成法寶。

鱗片裏蘊含著如此精純的火意,應該很能禦火,先前被他的右手燙出幾道青煙,完全是因為那名邪修強行灌注了很多怨魂陰靈進去,反而破壞了鱗片的本質。

井九搖了搖頭,心想那名邪修不擅煉器,有些可惜了如此美質的材料。

他沒有太過遺憾,像這樣的良材與法寶他見得太多,而且他要這件法寶是因為它足夠堅硬,可以拿來做磨劍石。

既然拿來磨劍,這法寶最終肯定會變成粉末,也就不存在浪不浪費。

……

……

巖漿河流緩慢地流動,偶爾表面撕裂開來,射出如墻般的紅光,照亮幽暗的洞底。

摩擦的低鳴與偶綻的火焰,對井九沒有任何影響,他坐在河邊,右手在法寶上不停摩擦,神情專注,隨著法寶的磨損不時調整入手的角度與力度。

這件由鱗片煉成的法寶確實很硬,而且不是一味的硬,與鎮魔獄裏那位大妖的遺骨相似,手感很好,溫潤如玉,只可惜稍微有些脆。

數日後,只聽得啪啪幾聲響,那件法寶裂成了極小的碎片。

無數只怨魂與陰靈從法寶裏湧了出來,帶起陣陣陰風。

按道理來說,法寶碎裂,再無事物可以控制這些怨魂陰靈,它們應該按照本能逃離,然後順著地縫去往地面或者更深處,去尋找血食與魂食。

但這些怨魂陰靈眼睜睜看著井九磨了數日法寶,本能裏生出一層更深的恐懼,根本不敢離開,就這樣飄浮在他的身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