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人類一直不是一類人

那個女子的眉眼有些稚嫩,但並非真的很小,或是童顏那樣的天生而成,而是不經世事帶來的幸福。

井九覺得她有些臉熟,想起來去年在井宅用妖骨磨劍的時候,曾經與她見過一面,她給自己倒了杯泡了很久的隔夜茶喝。

接著他想起來更多的事情,小姑娘好像是當朝宰相的小孫女,與梨哥兒有私情。

那麽她就應該算是自己未來的侄媳婦兒?

這些事情有些紛繁雜亂,但他很快便想完了,又心想這個小姑娘不怎麽聰明,福氣確實不錯,居然又遇著了自己。

小姑娘認出他來就容易的多,看著他的臉,驚喜地喊出聲來:“叔叔!你怎麽在這裏?”

說話的時候,她的臉上還掛著淚痕。

凈覺寺是皇家禪院,宰相家人來此也正常,但像她這般年紀的小姑娘來這裏,不是為了祈願,便有可能是變相禁足。

很明顯,她正面臨著人生裏的一道難題。

就像皇帝陛下現在一樣。

井九想到朝中宰相與那些官員的態度,忽然說道:“我要喝茶。”

……

……

離開凈覺寺,井九帶著顧清去了井宅。

太常寺的檐角承著灰塵,春風無法拂走,最近又沒有春雨,再也沒有吸引人視線的魔力。

井九沒看那邊一眼,也沒有按那塊磚,而是讓顧清敲門。

門被推開,露出一張年輕但穩重的臉。

看到顧清後,那張臉上頓時湧現出驚喜的情緒。

“先生!”

井梨今天休沐,剛好沒有入宮。

他是景堯皇子的伴讀,也曾經被顧清教過很長一段時間,當然也要算顧清的學生。

顧清笑了笑,沒說什麽,把身後的井九讓了出來。

井梨怔了怔才醒過神來,趕緊恭謹行禮,與對顧清的態度明顯不同。

那種清楚的距離感,似乎不應該出現在家人之間。

井九沒有不悅,反而覺得很舒服,說道:“讓你父親來一趟。”

按照他以前的慣常做法,這種時候一般不會說話,最多就是嗯一聲,但這些年他算是看明白了,不是誰都能像柳十歲、趙臘月、顧清這樣,只需要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便能準確明白自己的意思,比如元曲這方面就還有所欠缺,與其再作解釋,還不如一開始就說明白。

書房裏的陳設自然還與以前一樣,井九下意識裏想取出竹椅躺上去,卻摸了空,才想起來竹椅已經留給了雪姬,只好走到書桌前坐下,姿式有些生硬。

顧清燒了一壺茶,分杯端到他的身前。

井九不好茶,但喝了這些年也算略懂茶的好壞,看著清澈而不薄的茶湯,心想確實要比梨哥兒的那個小姑娘強多了。

窗外響起腳步聲,井商得到通知匆匆從太常寺趕了回來,走進書房,有些拘謹地與井九問了聲好。

雪原局勢緩解,梅會恢復舉行,前些天已經結束了琴戰,今天是棋戰,整個朝歌城都在為這件事情服務。

井商是太常寺的閑職,自然不像清天司官員那般忙碌,但還是得在衙門裏呆著。

井九看著他鬢角的花白,忽然說道:“當年不該繞彎讓你通過梅會棋戰贏錢,直接給你箱金葉子多簡單。”

井商微怔,心想為何會忽然說到那麽久之前的事情?

井九說道:“梨哥兒的婚事,你有什麽想法?”

井商更加吃驚,心想您居然還會關心這種小事?想了想說道:“您……你有什麽意見?”

“如果你們不反對,梨哥兒自己想娶,那自然就要娶進門來。”

井九說道:“這件事情顧清處理,你們聽他安排。”

井商望向顧清,眼神裏滿是無奈,心想井九不知道這件事情背後隱藏著的麻煩,你得說啊。

顧清笑了笑,把他請出了書房,來到後花園安靜的角落裏,看著他的眼睛認真說道:“準備個時間去宰相府提親。”

井商震驚地完全說不出話來,心想這是怎麽個意思。顧清沒有解釋,繼續說道:“聽說詹國公世子準備八日後去提親,那我們只能更早或者當天一起去,你覺得哪天更合適?”

“您既然知道宰相府準備與詹國公府聯姻,那為何還要我們去提親?”

井商苦笑說道:“據我所知,那位小姐被送去凈覺寺禁足,等著出嫁,宰相府的態度已經很明確。”

顧清說道:“任何事情總是要爭取一下的。”

井商嘆了口氣,說道:“詹國公有中州派背景,這些年與景辛皇子府走得極近,我只是個太常寺的閑官,怎麽與人爭?”

顧清微笑說道:“你身後有鹿國公,有陛下,還有青山,想與誰爭都有資格。”

回到書房裏,顧清把井商的態度與擔心說了一下,發現井九在照鏡子,根本沒有在意這些事情,不由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