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劍舟出青山

如果真如井九判斷的那樣,棺材裏的南趨不會醒過來,那麽他就只是一具屍體,可如果他醒來,那便是一位劍下無敵手的半仙。怎麽選看起來是非常簡單的事情。

南忘轉身向深山裏走去,白貓的速度比她更快,化作一道白影,瞬間消失不見,而且還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井九沒有在意,這本來就是他的建議,而且他沒有信心棺材裏的那具屍體真的不會醒來。

朝陽越來越高,天空越來越藍,山色越來越清楚。

荒山離海不遠,雨水卻不多,生命種類很少,甚至比冷山都遠遠不如。

冷山看著荒蕪,事實上地底有著極其豐富的火脈與暗河,不知道生存著多少野獸與妖物。

不過可能正是因為太單調的原因,這裏秋色反而更加好看,更加濃烈,金黃的樹葉與火紅的樹葉依據高度,整齊的排列著,就像是畫筆塗出來的色帶。

井九收回視線,望向自己的右手。

當年在西海,劍西來一劍隔著數十裏的距離把他的身體斬成兩截,其後隨意一劍又讓阿大付出了受傷的代價。

這些年的他正值巔峰境界,確實配得上劍神的稱號,而不像過去那些年被曹園襯得有些黯淡無光。

南趨是他的師父,境界實力更是深不可測。

但這些都不應該成為問題。

柳詞是青山宗的掌門真人。

他是青山的最強者。

那就必然是朝天大陸的最強者。

不管是劍西來還是南趨,都不應該是柳詞的對手。

問題在於,柳詞沒有劍。

那年景陽真人飛升,他把劍西來逼回了西海,沒有殺死對方,那年雲台之役,他與劍西來對了一劍,在海空之上平分秋色,都是因為他沒有劍。

如果南趨以劍鬼戰之,沒有劍的柳詞能夠應付得了嗎?

井九當然是最合適的人選,他知道柳詞也是這樣希望的,但他不想接受。

那道不好的預感,似乎在不斷地警告他,如果接受了柳詞的請求,一定會出問題,他會後悔。

野草無風而動。

南忘拎著白貓的頸走了回來,對他問道:“按照你的推算,他醒來的可能有多大?”

井九伸手把白貓接了過來,再次算了一遍,說道:“不超過一成。”

白貓輕輕喵了一聲,很是委屈的樣子。

井九當然知道南忘沒辦法把它抓回來,它回來是想回來,或者說不好意思離開。

果成寺的事情給它帶去了很多煩惱,比如趙臘月不再抱它,比如顧清與元曲的態度變化,教訓很深刻。

至於南忘為什麽會回來……井九發現她的鬢角有些微濕,猜到她去溪裏洗了一個澡。

南忘喝酒喝的開心之後就喜歡唱山歌,不方便唱山歌的時候便喜歡戲水,看著溪與湖便要脫光衣服跳進去。

很多年前她就喜歡這樣做,弄得柳詞沒辦法,只好把碧湖峰頂的湖劃給她做了禁地,直到她接任清容峰主才撤消。

“九成啊……那確實很高了。”

南忘確實已經喝高了,又拎起酒壺灌了一大口,說道:“應該沒事。”

井九說道:“有我沒事。”

南忘轉頭,睜著明亮而大的眼睛看著他沒有說話。

這是井九第三怕的事情。

他轉頭,避開她的視線望向十余裏外那座破廟。

“你到底是誰呢?”南忘問道。

井九知道她猜不到自己的真實身份,就像過冬開始的時候也猜不到。

都是一樣的道理。

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說道:“我還是建議你們離開。”

南忘說道:“你還記得道州城裏那輛馬車嗎?”

盛夏的時候,他們在世間找尋南趨藏身的線索,那輛馬車直接沖到湖邊,帶來了最新的消息。那個醫生沒有隱藏自己的身份,是因為那片湖是東山派的禁地,沒有人能靠近。

東山派是程家支持的地方門派,而程家是適越峰的一個不起眼的外家。

類似的情況很多,尤其在天南。像寶樹居這樣的商家至少有數十家,像顧家這樣的大族也有六七家。南蠻部落也是全靠南忘撐腰,才能在這片悶熱的大山裏過著相對平靜的生活,朝廷從來都沒想過征收賦稅、徭役。

她在井九眼裏是個酒鬼,在南蠻部落裏卻是真神。

如果青山倒了,這些都將不復存在,這些普通人都可能會死。

這就是理由。

所以南忘不能離開,白貓不會走,井九更如此。

……

……

劍光照亮青山的天空,帶來了不祥的血色與戰鬥的信號。

那道血線從天光峰落在神末峰,在趙臘月的手裏變回弗思劍的模樣。

她把弗思劍插入地面用力一轉,開啟了神末峰的禁制,然後向崖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