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我是一道劍光

雲霧已散,陽光灑落青山,每座山峰都清楚可見。

上德峰溫暖了些。

屍狗不再眯著眼睛,擡頭看著落下的天光,眼神也很溫暖。

劍獄深處。

泰爐師叔的喊聲變成了低不可聞的喃喃自言自語:“一嗎?難道這是一嗎?”

那間孤單的囚室裏,雪姬蹲在竹椅上,感應著天地氣息的變化,沉默了會,輕輕嚶了一聲。

天光峰的光線依然最明亮,石碑上的那個洞卻變得更加幽深。

碑下的元龜緩緩睜開眼睛,眼神幽深,似極了那個洞。

方景天看著石碑上的那個洞,感慨說道:“師父,果然你是對的。”

……

……

曾經的那間破廟上。

井九的腳底離開地面,就這樣飄了起來。

當年在鎮魔獄,他得冥皇之助修成幽冥仙劍後,便變得比尋常修行者輕了很多,也清了很多。

那是因為他體內濁氣被魂火煉化的緣故,自然仙意飄飄。

他這時候飄起來,卻與往常不同,更像是一種非人的感覺,如風裏的旗幟、海上的帆。

因為依然握著南趨的手,他的身體飄起,便橫在了空中,右手對準南趨的身體。

在果成寺裏,他的右手被渡海僧重傷,其後他在朝天大陸各地尋覓磨刀石,用了一年時間才治好。

現在他的右手已經完全恢復,鋒利更勝從前。

這個姿式他也很熟悉,不管是在冷山地底還是在別處打地洞的時候,他都是這樣飛的。

那是為了磨劍,也是為了提前習慣一下。

也許那時候他便已經想到了今天。

看著飄起來的井九,南趨的眼裏出現極為濃烈的警惕意味。

但就連已經來不及了這個想法都來不及出現在他的腦海裏,井九便飛了出去。

嗡的一聲,井九從原地消失,不知去了何處。

南趨低頭望向自己的身體,發現那裏多了一個很大的洞。

洞裏是一片虛無,就如三千庵裏那間禪室的圓窗,可以看見春夏秋冬,世間萬物。

南趨隱約明白了什麽。

白貓蹲在草從裏盯著他,眼眸裏滿是同情與殘忍。

南忘從崖洞裏飛了出來,正準備繼續戰鬥,忽然發現對方變成了現在這副鬼樣子,不由怔住,竟連臟話都忘了出口。

……

……

井九在飛。

他從來沒有飛得這麽快過,不管是馭劍的時候,還是用幽冥仙劍的時候,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

地面的所有畫面都變成了各種顏色的線條快速後掠。

他隱約感覺到就連弗思劍遊也不如自己這時候快。

這不是準確的計算與判斷,因為他這時候已經進入了一種非物非我的狀態,道心空明卻又混沌。

奇特的是,這種狀態下的他卻能從那些彩色線條裏看見天地的真實。

那些青色的線應該是綠色的山野,紅色的線應該是寶通禪院的墻,還有益州城的火鍋。

極偶爾出現的星點白痕,可能是益州城裏很少見到的鴛鴦鍋。

然後他看到了一片藍色。

到處都是藍色。

海天一色。

……

……

西海與碧空一色。

柳詞站在天空與大海之間,左手握著承天劍鞘,右手拔出了那把看不見的劍。

那聲劍鳴響起之後,便不再斷絕,發出連綿仿佛無止盡的摩擦聲。

也不知道這是歸鞘還是出鞘。

天地間的無數劍意向他匯聚而至,核心便是他的右手。

光線裏他的身影高大至極,像是神明,更像是要把神明斬於劍下的巨人。

南趨的身體忽然變得淡了起來。

西海劍神霍然擡頭,伸手指向前方。

十二重樓劍應召而回,伴著啪啪啪清脆的響聲,斷成了十二截。

斷開的劍身,就如被切斷的寶塔一般,圍在了他的身前,形成一道極其堅固的屏障。

柳詞落劍!

天空裏沒有風,就像是凍結的冰塊,海面也很平靜,就像是幽暗的古鏡。

這種絕對的安靜卻給人一種強烈的撕裂感,天空與大海仿佛要漸行漸遠。

隨著這一劍落下,天地仿佛都要被分開了。

所有人都感覺到了,卻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或者說不敢做出任何反應。

數百道青山飛劍微微低頭,表示臣服,只有不二劍不幹,似乎想表達什麽意思。

白真人霍然轉首,望向南方,面生異色。

布秋霄感覺到龍尾硯裏傳來的畏懼,微微挑眉。

來的究竟是把什麽劍?

……

……

當那道劍光剛剛出現在天邊的時候,南趨便動了。

他從原地消失。

碧藍的天空裏仿佛同時出現了五團煙塵,每團煙塵相隔數裏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