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劍外之意

天空之上,還有另一個世界。

生活在大陸上的生命,對那個世界有無數猜想,然後隨著時間漸漸淡去。

千年才能出現一位飛升者,就算曾經有過向往,又能支撐多長時間。

始終抵達不了的彼岸,就算是仙境,又何必關心?

但對趙臘月這種以求道飛升為目標的天才修道者來說,他們當然會思考那邊有什麽。

這也是她無法理解太平真人的地方。

修道的目標是長生,是飛升,像他這樣的絕世人物,為何卻始終把視線放在世間?

“他有強烈的危機感,覺得那個世界裏面充滿了競爭與危險,他還有很強烈的責任感,覺得自己應該引領整個世界真正向前,所以他的目標與別的修道者並不相同。”

井九說道:“他想打破這個世界的規則,帶領所有修道者一起離開。”

趙臘月的眼前出現那幕壯闊的畫面,震撼的沉默了很長時間,輕聲說道:“這就是人人飛升嗎?”

“不錯,從表面來看,有些像禪宗說的人人都可以成佛。”

井九說道:“他在果成寺裏做過住持,佛法學的很好,可能受了些影響。”

趙臘月說道:“你覺得……他想的這一切不可能實現?”

井九很直接地說道:“我不知道,我只是不喜歡他實現自己理想過程裏要做的那些事情。”

前世他一直在上德峰與神末峰閉關,很少離開青山,但柳詞與元騎鯨和阿大都知道,他不憚於殺人。

他也見過連三月殺人。

可是他沒見過那樣殺人的。

為了實現自己的目標,太平誰都可以殺,連自己人也殺。

洪水滔滔。

皇兄死了。

禪子被迫轉世。

那把劍在青山裏到處躲,就像個可憐的猴兒。

最重要的是,他不認可那個觀念。

修行者與凡人從來都不是牧民與羊的關系。

在朝歌城的時候,他就對趙臘月說過。

趙臘月應該也是想到了那句話,說道:“你是對的。”

這便是得出了結論。

從這一刻開始,他們再也沒有討論過這個問題。

崖對面的清容峰上忽然傳來歌聲。

井九神情微變,準備起身離開,下一刻卻留了下來。

那歌聲有些淒婉。

雲霧裏,隱約可以看到那邊的畫面。

南忘站在那棵花樹下喝酒。

她剛開始喝,還沒有醉。

井九忽然說道:“當年沒有意外的話,她應該是柳詞的道侶。”

趙臘月有些意外,說道:“後來?”

井九說道:“她不喜歡他。”

趙臘月心想原來你就是那個意外,問道:“然後?”

井九說道:“沒意思。”

趙臘月想了想,說道:“是啊。”

……

……

上德峰覆著厚厚的雪。

洞府裏不時傳來咳聲。

崖間的雪隨著咳聲不停震動,變成小型的雪崩。

遲宴收回望向斷臂處的視線,看著洞府,眼裏滿是擔憂。

南趨的劍實在是厲害,他根本沒有任何招架之力,便被斷去一臂,段蓮田更是直接身死道消。

劍律大人是南趨偷襲的直接目標,重傷後還與南趨對了一劍,受傷必然極重。

咳聲忽然消失了,元騎鯨從洞府裏走了出來。

遲宴很是吃驚,心想您重傷未愈,這是要去哪裏?

元騎鯨擺擺手,示意他不用說話,踏了三尺劍便離了上德峰。

適越峰與昔來峰之間的那道石梁上,濃霧如昨,卻沒有了陰鳳的影子。

雲霧忽散,元騎鯨伴著片片雪花落在了石梁上。

方景天從霧深處走了出來。

元騎鯨靜靜看著他,沒有說話。

方景天白眉輕飄,也沒有說話。

元騎鯨依然靜靜看著他,搖了搖頭。

方景天沉默了很長時間,終於點頭。

從一刻開始,他便開始閉關,沒有得到允許,不準出關。

……

……

南華城外,有座小山村。

這座山村沒有任何特別的地方,與別的小山村一樣,總能在村口看到曬太陽、說閑話的老頭兒。

日頭漸落,一個頭發稀疏、鼻頭通紅的老頭拄著拐棍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子裏。

一只錦雞在院子的石磨上呆著,長長的尾翼因為受損嚴重,不再那般妖異可怕,而顯得有些滑稽。

吱呀一聲,陰三推開門走了出來,眯著眼睛看著遠方那輪落日,說道:“又過了一天。”

玄陰老祖揉了揉鼻頭,說道:“真人……這事兒總要有個說法吧?”

陰三能夠從西海之局裏逃走,那些沒忍住的青山強者起了很重要的作用,但真正重要的當然還是玄陰老祖。

他硬接了西海劍神一劍,又與一茅齋的龍尾硯硬拼了一記,展現出來了深不可測的境界修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