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花要落地,娘要嫁人(第2/3頁)

是啊,誰都不想死,也不想老,可是連我都老了,這些可憐的人類又怎麽逃得掉呢?

它看著水面上自己的臉,覺得有些心酸,心想居然連胡子都白了。

井九說道:“你胡子本來就是白的。”

……

……

這裏是一片原野。

數條河流在其間緩慢而安靜的流淌著,時而交會,時而分開,就像生命裏的那些事情。

田野裏散落著很多民宅,盛夏的村莊滿是蟬鳴,卻更顯幽靜。

井九站在樹下,看著遠方不知何處,忽然說道:“他應該不會來了。”

聽到這句話,阿大的精神終於放松下來,圍著他的腿轉了幾百圈,帶著一些青葉碎屑,顯得歡快至極。

數息後,它跑的有些累了,躺到了地面,四腳朝天,露出了肚皮。

井九想了想,把寒蟬取了出來,扔在了它的身邊。

寒蟬正在那邊看星星,忽然發現自己回到了朝天大陸,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有些茫然,直到看到白鬼大人的模樣,才明白井九要自己做什麽,趕緊翻過身去,六肢朝天,也露出了肚皮。

井九望向懷裏的初子劍。

前些年在果成寺裏,柳十歲給過他幾封信,他也回過幾封信,對方在信裏說了說佛法,他說了說輪回。

那些事情看似與修行沒有關系,但他相信以對方的修行天賦與智慧,一定能從字裏行間看出他真正想說的事情。

對方看過信後有所觸動,才會決定去西海取初子劍。

是的,他那時候就已經知道師兄在果成寺裏。

現在初子劍在他手裏,如果師兄真的想轉劍生,便一定要來找自己。

他去懸鈴宗是答應替瑟瑟殺人,也是希望能夠把師兄誘出來。

柳詞會放師兄一馬,他卻一定要師兄死。

相同的道理,師兄最恨的人就是他,只要有機會便會想辦法殺死自己,更何況現在又多了初子劍。

他在懸鈴宗裏停留數日,離開又有數日,不老林應該已經能找到自己,師兄再遠也應該來了,卻……沒有來。

如果沒有初子劍,你準備怎麽解決自己的問題呢?

井九收好初子劍,又收好貓與寒蟬,腳尖輕點田壟,便到了百余丈外。

十余息後,他便穿過了那幾條安靜的河流、散亂的村莊、不知名的雜樹與依然青色的麥田,看到了遠方那座大城。

後方十余裏外有座小山,有著茂密的樹林與令人心煩的帶鉤野草。

明明盛夏時節,這裏卻不覺得熱,反而有些冷,樹葉上生出露水,野草甚至覆著一層淺淺的霜。

元騎鯨背著雙手,看著井九走進了朝歌城,確認師父不會出現,有些遺憾地轉身離開。

風雪落了下來。

……

……

朝天大陸西北有座極尋常的城鎮,因為離雪原更近的緣故,盛夏時節,這裏卻是氣候如春。

一輛馬車準備出城,被風刀教的教徒攔了下來。

出城不遠便是冷山,最近兩年風刀教配合朝廷清剿邪道妖人,各種搜檢變得更加嚴密。

風刀教徒沒有查出任何問題,掀開車簾,便有一股藥味撲面而來。

車裏有個小爐子裏,煮著黑黑的藥汁,看著便極苦。

一個年輕公子躺在軟榻上,眉眼清秀,臉色卻很蒼白,看著有些虛弱,笑容卻還是那般可親。

一個紅糟鼻、半禿的老頭正在報侍他,看著應該是家裏的老仆。

那名風刀教徒見多了這種想去白城拜佛的病人,心裏道了聲可惜,放下簾子,揮手示意通行。

伴著咳聲,馬車穿過了城門,向著荒原前進。

這裏是遠離中原繁華地帶的偏僻地方,景氏皇朝也依然進行著有效的治理,城外荒原上的官道竟是由青石鋪成,經過了百余年依然堅實,明顯當初是受到了修行者的幫助。

車輪碾壓著堅硬的青石板,發出喀喀的聲音,車廂不停震動,裏面的咳聲也沒有停止過。

玄陰老祖看著臉色蒼白的陰三,眼神裏滿是擔心,還有一些別的復雜情緒。

他現在終於獲得了真人的一些信任,但對他們這樣的人來說信任這個詞本來就沒有什麽意義,更麻煩的是,真人好像要不行了。如果真人到死的那天,也不把避開青山劍陣的方法告訴他,那他怎麽辦?所以……

他情真意切說道:“真人您要萬壽啊!”

聽到這句話,陰三忍不住笑了起來,又忍不住劇烈地咳了起來。

隨著咳嗽,他衣服下的身體不時突起一截,然後漸漸平伏,看著極其詭異。

這不像是真的身體,而更像是一個年壞失修的木頭樁。

陰三推開窗,望向外面的荒原,咳著說道:“還是喝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