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各種光,各種水面

禪子對他說道:“你要與太平對上,就不應該去撩撥中州派,更不應該像訓孩子一樣對白真人說話。”

井九說道:“如果我是我,為何不能?”

霧島老祖南趨死了,泰爐師叔還被關在劍獄深處,放眼朝天大陸,無論輩份還是地位,他都是最高的那一個。

“你應該很清楚,中州派始終都是白家,白家有多強,你也比別人更懂。”

禪子說道:“你是被她外祖母打回來的,她不可能到現在還猜不到你的身份。”

井九說道:“嗯?”

禪子說道:“如果她知道你的身份,為何什麽都沒有做?這很奇怪。”

“世間很多事與下棋無甚區別,童顏走的是勢,提前設局,誘人入局,而我不同。”

井九說道:“我習慣等著對方布局,再來破局。”

禪子說道:“會失先手。”

井九說道:“但我可以看到對方的想法,不至於做無用功。”

禪子看了他一眼,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不過還是覺得你只是懶。”

井九說道:“可能。”

禪子說道:“可你想過沒有,如果白真人一步棋就把你弄死了,你就算看到了她的想法,也沒有任何意義。”

這裏的死字是真的死,不是棋局上的死。

井九望向東海深處的一艘若隱若見的寶船,說道:“你覺得我為什麽現在願意出來走走?”

這自然不是因為他做了青山掌門,朝天大陸沒人敢招惹他,而是因為他現在有自信很難被人殺死。

禪子說道:“以你現在的境界,除了那種詭異的劍法,還有什麽可以自保?不就是現在你已經破海境,終於可以動用冥皇之璽?你不要忘記,你答應過冥皇,總有一天會把冥皇之璽還回去,到時候冥師會怎麽對你?他可是太平的學生。”

井九說道:“再說。”

禪子忽然說道:“白真人去看景淑了。”

井九有些意外,說道:“不記得她們認識。”

禪子說道:“當年你在上德峰閉關的時候,她們在東野那邊見過,其後一直保持著往來。”

既然是在上德峰閉關而不是神末峰閉關,那便至少是三百多年前的事。

“六百年前,懸鈴宗決意跟著青山是因為你,景淑畢竟是你的旁系後人,但她對你只有畏懼,毫無敬愛之心。”

禪子說道:“畢竟先皇登基之前,朝歌城裏血流遍地,皇族成員十去其九,經歷過那件事情的人誰不害怕?”

井九說道:“你想說什麽?”

禪子淡然說道:“當年梅會之前的朝天大陸,人族眼看著便要覆滅,但究竟有多少人是被雪國獸潮殺死的?遠沒有那些流民、邪修甚至正道宗派殺的多。所以天下亂不得,如果真要亂,那我與曹園必然是會站出來的。”

……

……

同樣的陽光照著黎明湖,把群山間的這片碧湖照成了極大的鏡子。

白真人站在峰頂,看著這幅美景,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青天鑒,久久沉默不語。

黎明湖畔與那些小島上彌漫著緊張的氣氛,懸鈴宗的弟子臉色蒼白,恐懼到了極點。

陳雪梢坐在輪椅,靜靜地看著峰頂。

身為懸鈴宗的宗主,她必須在這裏,而且必須這般平靜,哪怕下一刻就會死去。

瑟瑟站在輪椅後面,仰著小臉看著高處,心裏滿是警惕不安,更多的是無奈。

果成寺大會結束後,白真人竟是沒有跟著雲船回雲夢山,而是來到了懸鈴宗,去了峰頂的那片陵園裏。

老太君便葬在那片陵園裏。

沒有人知道她來做什麽,如果只是單純的祭拜倒也罷了,可如果她是想因為以前的事情,替老太君出氣,懸鈴宗應該怎麽辦?一位大乘期的朝天大陸最強者想要做什麽,誰能阻止她?

要知道世間只有一座青山。

白真人靜靜看著黎明湖,直到天光轉移,湖水泛紅,才收回視線。

她走到一座石墓前,看了眼碑上的那些文字,淡然說道:“可能你到死的時候也沒想到,他就是你怕了一輩子的叔公吧。”

墓碑上寫著老太君的生平,比如當年她是怎麽從鏡宗嫁過來的,後來帶領著懸鈴宗與青山宗結盟,在修行界裏做下了多少了不起的事情,但鏡宗之前的事情沒有寫,而且老太君依然是德老太君,並不是景淑那個名字。

白真人說道:“現在想來,你的恐懼確實有道理,說到陰謀詭計這種事情,確實沒有人是那對師兄弟的對手。”

她不知道西海劍神也有過類似的感慨。

“冥界的事情我不在意,這次依然只是試探,繼而確定了我的想法是正確的。”

她平靜說道:“既然他擅長下棋,那我就不應該落子,如果我不落子,他又怎麽能算到我在想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