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該劈的人們

對童顏來說,能夠保證他安全的地方除了冥界便只有青山隱峰。

他這輩子都不想再去冥界,那便只能住在隱峰裏。

百年的隱居生涯,難免有些枯燥寂寞,好在對修道者來說不算難事,他絕大部分時間都是在修行——井九沒有給他劍譜,所以他還是在練中州派的道法——閑暇的時候會和自己下幾盤棋,隔幾年會出洞府在隱峰裏逛逛,踩踩那些如茵的青草,指尖輕拂滿山野花,靜聽風穿過那枝竹笛的聲音。

那枝竹笛是方景天花開通天的關鍵事物,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他放回來了。

這種平靜的生活直到上年秋天才被打破。

童顏收到了一封來自朝歌城的信,知道了青山宗、準確來說是神末峰面臨的艱難局面。

青山宗要選新掌門?

想著這些事情,他收拾好棋盤與棋子,離開了洞府,走之前沒有忘記按動桌下的石鈕,把崖間的紅燈變綠。

穿過濃霧,走進劍獄,他意守本心,沒有理會那些囚室裏如海如山的血腥陰穢氣息,經過幽長的通道,來到那道天光處,對著屍狗行了一禮,便飛了出去。

上德峰的洞府還是那樣寒冷,雖然他的主人已經去了朝歌城,百年未歸。

童顏向玉山師妹要了頂笠帽戴在頭上,便下了山。

……

……

從上德峰到神末峰,要路過洗劍溪盡頭的那條瀑布。

瀑布裏有很多形狀天然的石台,是承劍大會時各峰師長以及觀禮賓客呆的地方。

很多年前,童顏第一次到訪青山便是參加承劍大會。

他如落葉般飄至石台上,想著當年的事情,轉身向崖下望去。

洗劍溪在陽光下閃著光,漸行漸遠漸直,就像一條已經揮出去的金鞭。

幾十名少男少女在溪裏練劍、嬉戲打鬧,很是熱鬧,揚起的水霧裏都滿是青春的味道。

這些人應該是青山宗的新弟子。

不要說他們,就連岸上的那些洗劍閣教習童顏一個都不認識。

百年時光轉移,早已改變了很多事情。

看著這幕畫面,童顏有些想念雲夢山裏的那些溪水,只是那份想念已經很淡。

當年知道朝歌城裏發生的事情、知道發生在師妹身上的事情後,他對雲夢山最後的情分都消失了。

這時溪下的年輕弟子們不知道議論什麽事情,漸漸爭吵起來。

“中州派道法萬千,想來總有可取之處。”

“你是沒有看過劍典還是不知道我青山諸劍之首?萬物一劍!一劍可擬萬物萬法,我們身為青山弟子,哪裏需要去學那些!”

“可是即便以劍擬萬法,你總得知道萬法之象吧?”

“就算如此,為何要去看中州派的?百年前中州派或者還有些氣象,現在呢?那些所謂天才弟子失蹤的失蹤,死的死,還有誰被人記得?”

“不錯,聽聞那時候有個叫洛淮南的人物,是中州首徒,忽然死在了桂雲城……很多人都在偷偷說,是被柳師叔殺的。”

“慎言!”

“不過是私下說說,這麽多年也沒見中州派如何,還怕他們如何?”

“我是說那位前輩現在是一茅齋的師長,你我稱他師叔不是太合適。”

“整個修行界誰不知道他當初是掌門真人的童兒,哈哈哈哈,怎麽瞞得過人去。”

“說到掌門真人,也不知道他老人家何時回青山……想當年朝歌城一役,掌門真人先敗中州派掌門再敗仙人,真是令人向往,只恨生晚了百年,無緣得見那日畫面。”

……

……

童顏站在崖上,聽著隨風傳來的這些聲音,心想掌門是敗在連三月的手裏,怎麽卻成了井九一個人的功勞?

當初的故事過了百年便成了傳說,自然無法絕對真實,因為每個講述者的立場而改變著模樣。

想著這些以及這些青山弟子對中州派的不屑,他下意識裏搖了搖頭,不料被溪畔的幾名洗劍閣教習瞧著了。

一名中年人沉著臉說道:“崖上那人,你是誰?”

梅裏與林無知在數十年前便結束了在洗劍閣裏的授課,得到宗門重賞,各自回峰修行,前者現在已經是破海中境,林無知也已破海,已是長老。

說話的那名中年人姓薛,是適越峰的無彰上境劍修,他的叔祖是適越峰的長老,前些年身死道消,劍歸青山,青山恤其多年辛苦,便讓他接了洗劍閣的職司。

童顏自然不會理此人,擡步向著瀑布那邊走去。

那位薛姓劍修更加警惕,喝道:“站住,你是哪座峰的?”

說話音,只見劍光閃動,他便攔在了童顏的身前,其余的洗劍閣教習與弟子們也紛紛掠了過來。

童顏沉默了會兒,發現自己就算再聰明些,竟也沒有辦法破解當前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