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天地一聲哮(第3/4頁)

……

所有的故事都發生在井底。

當年景陽與柳詞、元騎鯨吃了一頓火鍋,向太平真人走去。

今天他與太平真人站在那道天光下,手裏緊握著承天劍,就像兩個叼著蟲子不放的好鬥公雞。

卓如歲說的一點都沒錯,這畫面真的很難看,完全不符合他們的身份以及在修行史上注定會有的地位。

所以屍狗的眼神也很難看。

它居高臨下看著這對師兄弟,呼吸漸漸平靜,不再有大風刮過,眼裏的怒意也漸漸消退,但也絕不像平日那般溫和,而是異常堅定與強大。

——不管你們怎麽弄、怎麽爭,都不能毀了青山。

——青山不是你的或者你的,而是青山所有人的。

——我是青山鎮守,就要守著這裏,誰可能毀滅它,我就要對付誰。

按道理來說,井九與太平真人這時候等於隨身帶著一座青山劍陣,便是連雪原裏那座孤峰都敢走一遭,不應該受任何威脅,但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屍狗的話真的起到了作用,所以他們才會冒著劍陣脫離的危險,從天光峰頂來到了這裏。

太平真人嘆道:“這算什麽?忠犬翻身當主人?”

井九說道:“我沒當過它的主人,所以你更應該難受些。”

太平真人向著劍獄深處走去。

他拿著承天劍的一頭。

井九拿著另一頭。

他不想松開承天劍,也只能跟了上去。

在高處看去,他們就像兩個用木棍牽著彼此的小夥伴,在幽暗的通道裏漸行漸遠。

看著這幕畫面,屍狗的眼神重新溫和起來,還多了些同情與憐憫。

劍獄裏的通道可以容納屍狗在其間自如行走,對人類來說,自然很寬大。

但青山劍陣被他們壓縮到了極致,也至少有十余丈方圓,只能勉強通過。

可能正是因為滿足了這個條件,屍狗才會現身。

承天劍散發著淡淡的劍意,真正森然而可怕的劍意在兩人身周的空間裏隱而未顯。

沒有人能站在他們中間,甚至沒有事物能靠近他們。

劍獄裏異常幽靜,沒有任何聲音,只能聽到他們的腳步聲,囚室裏的那些妖物邪魔仿佛都消失了一般。

不知走了多長時間,太平真人的左腳落下時稍微向側方偏了幾寸,只聽得擦的一聲輕響,被無數陣法加固的堅硬石壁上出現一道清晰而深刻的劍痕,如金屬般的沙子簌簌落下。

通道兩側的囚室依然安靜,卻仿佛能夠嗅到一種名為驚恐的味道,緊接著隱約傳來硬物的撞擊聲,竟似有囚徒嚇的在發抖。

有資格被關在青山劍獄裏的囚徒,不是邪道大人物便是冥界的兇悍妖人,不知道屠戳過多少生靈,見過多少血,之所以此時顯得如此膽小,自然是因為那些可怕劍意。

誰能想到青山劍陣這種朝天大陸最兇煞的存在,居然能夠變成實物,就這樣出現在他們眼前?

那些囚徒們不敢發出任何聲音,不敢有任何動作,生怕一刻被青山劍陣切成了碎片。

任何事情都是越怕越來。

太平真人的左腳再次偏離了方向。

那些淩厲的劍意如切紙一般切開了堅固的石壁,讓一間囚室出現在他們的眼前。

那間囚室裏關著的是一名邪道妖人,長發披肩,雙眼血紅,臉色蒼白,滿是懼意。

很明顯這名邪道妖人誤會了些什麽,以為太平真人與井九是來殺自己的,發出一聲絕望而瘋狂的呐喊,運起魔功便向外沖了出來。

依然是悄無聲息,如陽光融雪,那名邪道妖人就這樣消失在了太平真人的身前,被青山劍陣變成了最細微的塵粒,便是那些噴濺出來的血,也都被切成了碎粒,如霧一般充溢著通道。

“這是你第二步走錯。”井九說道。

太平真人說道:“不重要。”

“這說明你累了,因為你老了,雖然你用的是十歲的身體。”

井九看著他說道:“換作當年,你怎麽會像今天這般勉力行事?如此毫無美感,與你最瞧不起的那些苦力有何區別?”

不知從何時起,太平真人握著承天劍的手開始微微顫抖。

“欲行大事,當下苦功。”太平真人轉身望向他說道:“你不也飄了?”

井九已經完全離開了地面,就像清風一般在劍獄裏穿行至此。

都不容易。

來到某處,太平真人停下腳步,望向側方那條安靜而狹窄的通道,眼裏流露出極其復雜的情緒。

很多年前,他被景陽與柳詞、元騎鯨暗算重傷,便被關在這間囚室裏。漫長的牢獄生涯,沒有改變他的性情與想法,但終究還是改變了很多事情,比如他的臂骨被他練成了形為骨笛的劍,比如他老了三百多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