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不同的道路

隱峰裏的群山特別青翠,天空特別碧藍,看著完美至極,就像是假物,如被畫出來的一般。

今天,這片美麗如畫的群峰迎來了青山宗歷史上乃至朝天大陸歷史上最重要的一次盛事。

這場盛事的參與者只有兩個人,但有幾個旁觀者。

井九與太平真人來到隱峰裏,承天劍隨之而至,青山劍陣也來到了此間。那些多年不問世事、不見任何人的隱世長老感受到了劍陣的氣息,震驚異常,紛紛走出閉關的洞府,站在峰間向著遠處望去。

有名性情頗急的長老高聲問道:“這是怎麽回事?劍陣怎麽到了隱峰裏?難道青山被滅門了?我們躲到了海上?”

數裏外的一座山峰間,另一名隱世長老寒聲說道:“如果這是樂浪郡,我反對!元家所謀甚大,需要遠離。”

又有一道蒼老而茫然的聲音響了起來:“現在是何年月?青山怎會落到如此境地?”

……

……

某座偏僻的洞府裏,方景天緩緩睜開眼睛,眼底深處現出一抹疲憊與痛苦。

為爭青山掌門,他與井九在隱峰裏戰了很長時間,受傷也是極重,非數百年苦功無法復原,而他還能有幾百年嗎?

隱峰裏那些長老的聲音傳到他的耳裏,令他有些意外,心想當初自己與井九打的那般厲害,這些沒用的老家夥也沒理會,為何今天都站了出來?下一刻他也感受到青山劍陣,神情驟變,喃喃說道:“難道是師父回來了?”

他艱難地站起身來,扶著墻壁走到石壁前,開啟了洞府。

來到洞府外,他一眼便看到崖畔的那兩道身影。

不是太平真人與井九,而是體形差距極大的兩道身影。

黑狗如山,白貓如山裏的雪。

看著這幕畫面,方景天流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不要說他現在境界未復,就算傷全好了,也沒辦法去幫師父。

那些隱世長老的聲音還在隱峰裏回蕩,靜寂了數萬年的這方天地難得變得熱鬧起來。

屍狗眼裏流露出厭煩的情緒,對著崖外叫了一聲。

這一聲叫更應該稱之為哮。

狂風呼嘯,音浪奔湧而遠,瞬間響徹隱峰裏所有角落。

那些隱世長老神情驟變,趕緊行禮道:“見過夜哮大人。”

不管那些長老們的輩份有多高,總是不如它高,不管那些長老們的境界有多高,還是不如它高。

屍狗的哮聲裏傳達了明確的信息——青山沒有被滅門,你們都安靜點兒。

那些長老們果然都安靜了。

阿大蹲在崖邊,輕輕喵了一聲,顯得很得意。

……

……

綠草如茵,白雲如煙,行走在其間,那是極舒服的漫步。

如果他們兩個人這時候沒有握著承天劍,想來說的話會更有趣一些。

“我還是不明白當年你為何會背叛我,因為我對你的兄長動手?”

“我受世間奉養千年,自然無法看著它一朝盡毀,這是因果。”

“修道之人,斬的便是因果。”

“與斬因果相比,可能了因果更合適,而且我不喜歡你做的這些事,求長生,最不喜歡的便是死,你讓這麽多人死去,我也怎能心生歡喜?”

“世人都以為你只知道閉關,不問世事,何曾知道你一劍殺之的性情?死在你劍下的人與妖物並不少。”

“我只是嫌麻煩,惹著我了,我不愛講道理,自然便殺了,世間凡人沒惹我,我為何要他們死?”

“螻蟻自然惹不到你,這也說明了一點,我們與那些凡人本就不是一類人,何必在意他們死活?”

“幾百年前你便說過,我們是牧羊人,凡人是羊,但這是錯的。”

太平真人望向承天劍那頭的井九,說道:“錯在何處?”

井九說道:“牧羊人與羊是兩種生命,修道者與凡人卻能有後代,說明他們還是一類人。”

他不喜歡與人講道理,因為太煩,這個道理只與趙臘月在朝歌城外那片湖裏說過。

時隔多年,太平真人才知道這個答案,沉默了很長時間。

“說服我很重要嗎?”井九看著他的眼睛問道。

太平真人嘆了口氣說道:“當年我一直把你視作我真正的繼承者,那這當然很重要。”

“我確實是你教出來的,但這不代表我就要接受你的一切,就要走與你一樣的道路。”井九望向眼前如沙丘般起伏的青色山嶺,說道:“你的學生有的與你一樣,有的與你不一樣,而我的學生與我都不一樣,我以為在這方面我比你強。”

與太平真人一樣的學生是冥師,是方景天,是那些隱藏在各宗派裏的不老林高層,是那些為了他的理念願意以身相殉的人。柳詞與元騎鯨卻無法接受他的道路,廣元真人、南忘與墨池這些人尊敬他、愛戴他,卻也無法完全站在他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