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問道(第2/3頁)

不是朝歌城裏曾經出現過一瞬的那張臉,也不是問道大會時的那張臉,這才是她真正的容顏。

她的眉眼極為清麗,與白早有七分相似,只是更加清冷離塵。

白真人問道:“你覺得她有些像我?”

井九嗯了一聲。

“她確實有些像我,無論容顏、性情、稟賦,包括對這片天地的看法。”

白真人微笑說道:“那些年我看著她裝成大人模樣,到處結交天賦好的年輕同道,想要做些什麽,我便覺得好笑,真是扮家家一樣,但笑過之後我才想起來,很多年前其實我也是這樣做的,或者說想這樣做。”

她也曾經是中州派掌門的女兒。

那時候的她天真爛漫,卻想要擔起天下的重任。

然而她每天只能在雲夢山裏修行,等著被安排與天賦最好的那位師兄結成道侶,過著極其無趣的日子。

直到那年,她隨著母親去了朝歌城,看到了那件大事。

冥皇被關進了鎮魔獄。

柳詞伺候他的師父喝了一夜的酒。

接著她知道了連三月的事。

然後便是梅會。

她很佩服他們,或者更應該說是羨慕。

“都是修道者,為何他們能夠如此活著,我卻要守著名門大派的規矩,什麽都不能做?”

白真人說道:“因為我是白家的女兒,我的外婆是朝天大陸最後的飛升者,而我必然會成為未來的正道領袖。”

井九沒有發表任何評論,也沒有任何神情變化,不管是憐憫、同情還是嘲弄,都沒有。

“我當然可以像早兒一樣嘗試擺脫這種無趣的生活,比如跑去青山宗向柳詞提親,那時候南忘還沒入門吧?”

白真人負著雙手望向天空,說道:“但我對這種事情也沒有任何興趣,在我看來有趣的事情都已經讓他們做完了。”

這句話裏的他們說的是太平和連三月這樣的人。

“就在我不再思考這些事情的時候,事情卻忽然發生了很有趣的變化。”

她收回視線,望向井九說道:“你師兄忽然從朝天大陸的真人變成了想要滅世的大魔頭。”

話題已經從天上落到了地下,但還是很沉重的那種,因為重要。

“後來我知道了他的想法,我覺得很有趣,很邪惡……卻又很正確。”

白真人說道:“同時擁有這三種特質的想法,真的很打動我。”

井九問道:“如果你真是他的追隨者,為何一直想要殺他?如果不是柳詞,當年你在西海就已經成功了。”

“我喜歡他的想法,又不代表我是他的信徒,為何不能殺他?”白真人說道:“如果在西海的時候殺了他,他在冥界的遺產就會是我的,這個世界也會是我的,到時候我再來實現他的想法便好。”

井九說道:“你一直都知道他暗中準備做的這件事?”

“只知道一部分,所以我讓大祭司在冥界暗中配合他的設計,但我真沒想到他的想法一旦落於紙面竟是如此壯觀。”

白真人望向天地,神思悠悠說道。

……

……

從昨夜到今日,天地巨變不停。

海水入冥,生起萬重浪,刀劍相逢起一道山脈,終是被沖開了一道豁口。

那座大佛以肉身為堤,擋住了那些海水。

罡風在湖面呼嘯著,石山將碎,金血已淡。

那位聖人以血為墨,系住了那些狂風。

聚魂谷底的透明巨墻垮塌,巖漿如天火般灑向深淵下的幽冥。

東海畔青煙如縷,讓那些桃花都重新變得青澀起來。

這都是太平真人的手筆。

……

……

“以天地為爐兮,造化為工,以陰陽為炭兮,萬物為銅……”

白真人感慨說道:“這等手段,我可是想不出來。”

井九說道:“這句話很有意思。”

白真人收回視線,說道:“但我比你師兄想的更長遠一些,就算把世間所有凡人都殺光,天地靈氣依然有限,就算用上煙消雲散大陣,只怕也不足以讓人人飛升。”

井九說道:“所以你把白刃從天外騙了回來。”

“她不放心這裏,又不敢離開太遠,就這麽守在外面,何必呢?”

白真人淡然說道:“她回來後,或者殺死你們所有人,或者被你與太平真人算死,把仙氣還給天地,怎樣都是好事。”

井九說道:“你與師兄確實很像。”

白真人看著他說道:“我現在最想不明白的事情,就是你為何要親自落場,你不是他和我這樣的人。”

舉世皆知,井九是怎樣懶且怕死的一個人。

凡人生活的世界就算毀滅了,與他也沒有太大關系。

他卻開始冒著生命危險拯救這個人間。

“你不惜以青山劍陣消失為代價也要毀了承天劍,你殺了白刃,你送雪姬離開,你算明白並且做成了所有事情。現在再沒有誰能威脅到你的存在,你隨時可以飛升,結果……你卻忽然轉身,放棄了謀劃多年才得到的真正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