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人間最苦是無識(第2/3頁)

趙臘月與南忘走了過去,感受著崖壁裏透出來的寒冷的劍意,覺得有些奇怪。

那些寒冷的劍意與這座隱於山體裏的劍陣本身明顯帶著青山的味道,但明顯不是承天劍陣。

“是劍獄裏的那種……”柳十歲想到上德峰底的那條通道、那間囚室以及囚室裏的雪國女王,神情變得緊張起來。

趙臘月也見過那間囚室,感受過那條通道裏的淩亂劍意,頓時想了起來。

“千裏冰封……是他布的陣。”

南忘的聲音比劍意還要寒冷:“看來我們沒有找錯地方。”

……

……

那座名為千裏冰封的劍陣,可以把太平真人關幾百年,他們自然也破解不了。

這時候他們才知道井九為何會把那塊黑牌留給他們。

仿佛是感知到了劍陣裏的氣息,數道極飄渺的劍意從黑牌表面的繁復花紋裏飄了出來。

那幾道劍意如忘了熄滅的燈光融入窗外的第一縷晨光那般融進了劍陣。

千裏冰封劍陣就這樣無聲無息地開啟了,讓石壁上的明珠光毫落入了黑暗裏,照亮了那間洞府。

這是一間非常素凈的洞府,只有著極簡單的幾樣擺設,就像它曾經的主人那樣無趣。

洞府靠著崖壁的地方有一方石榻,榻前有兩個蒲團,早已破爛不堪,只要一陣風起便能消散。

阿大在趙臘月的懷裏盯著那兩張蒲團,忽然嗅了嗅,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舊年的味道,眼裏流露出疑惑的神情。

石榻上躺著一個人,身上的天蠶衣已經爛掉,渾身都是傷口,已經沒有血跡,用冥蛟筯制成的腰帶已經斷成了好些截,散落在四周。那人看不清楚容顏,臉上覆著一層霧氣,仿佛萬年都不會消散,其間卻仿佛隱藏著億年的星光。

趙臘月與柳十歲看著石榻上的那具屍體,雖然心裏有所預料,依然震驚的完全說不出話來。

洞府裏一片安靜,忽然有水滴聲響起。

趙臘月心想那人最是挑剔,洞府的崖壁怎麽會滲水?

她轉頭望去,便看到了一個很難忘記的畫面。

南忘在哭。

是那種無聲的哭泣。

她的臉上看不到任何悲傷,平靜甚至漠然,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淚水卻止不住地淌落。

“原來……你真的死了啊。”

南忘走到石榻前緩緩坐下,伸手隔著那層霧氣摸了摸他的臉,淚水漸漸止了,聲音裏卻多了很多傷心。

趙臘月與柳十歲對視一眼,走到石榻前跪下,對著那具屍骸磕了三個響頭。

阿大早就已經從她懷裏跳了出去,盯著石榻前的兩個蒲團,顯得異常專注。

——哪怕化成灰也認得你。

這不是阿大的想法,而是南忘的心聲。

她走進洞府,一眼便認出了石榻上的那個人是誰。

一百多年前,景陽真人一劍斬天,就此飛升。

可是那座煙消雲散陣有問題,接著他又被白刃仙人偷襲,身受重傷,回到人間,藏進了這座洞府。

臨死前他用早就準備好的雷魂木,把神魂引渡進了萬物一劍裏,就此轉劍重生。

石榻上的便是景陽真人留下的屍骸,或者說遺蛻。

……

……

“公子……當時真是受苦了。”

柳十歲看著那人身上的傷口,聲音微顫說道。

現在白刃仙人已死、太平真人也死了,與此事有關的恨已經隨風而逝,但他還是覺得很難過。

趙臘月冷靜下來後最先想到的卻是另一個問題。

柳詞等通天境大物離開的時候,天地都會生出征兆,自身也會散解成光點,化作春風或晨光。為何景陽真人的遺蛻能保存這麽長時間?是因為他的神魂還存在,所以不算真的死去,還是說當時飛升的他已經到了藏天下的境界?

“接著我們要做什麽?”柳十歲望向她問道。

一百多年前,井九讓那兩個普通的修行者帶走這塊黑牌,明顯便是準備好了後手。

他們現在跟著黑牌來到了這裏,找到了他前世的身體,然後呢?

趙臘月說道:“還記得禪子在三千院裏說的話嗎?景陽與井九就像是一條河流的上遊下遊……”

柳十歲說道:“還有那句夢裏不知身是客……我真的不是很懂。”

南忘忽然說道:“他想回來。”

趙臘月與柳十歲都不明白她的意思。

南忘輕聲說道:“他想回到這具身體裏,雖然這一百多年裏,他從來沒有流露出來這種意思,但……他想回來,這次他受傷太重,神魂陷入深眠,再無意志能夠束縛,於是便出了問題。”

趙臘月微微蹙眉說道:“你是說他的神魂抵觸現在的身體,所以不想醒來?”

南忘說道:“也許是他不喜歡現在的身體,也許他只是不舍這具身體,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