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一切都是假的(上)(第2/2頁)

這還是曾舉的那個意思。

井九說道:“西海的那個男人不會相信犧牲這個詞,至少不會讓這個詞落在自己的身上。”

“那是因為西海太小,朝天大陸太小,我們能出去。而宇宙太大,我們無處可去,便需要落腳處,這個道理很簡單,冬歇的時候農夫也會攢些柴火,修一下房子,當野獸下山的時候,也會拿起鋼叉迎上去,他們當然也怕死,但正因為不想死,才會變得不怕死。”

西來握著手裏的茶杯,看著他問道:“同樣,來到這個世界後,你的變化也很大,比如現在你居然會關心我的死活。”

井九說道:“我不關心。”

他做這些事情不是為了救西來,至少不全部是。

他與談真人、西來、曹園應該算作同一批離開朝天大陸的飛升者。

如此短的歲月裏連續出現幾位飛升者,在朝天大陸的歷史上極其罕見,甚至根本沒有發生過。

往深層去看,當然是因為他的存在。

很自然地,他對這些家夥會有些親近感,就像對還留在朝天大陸的那些小家夥一樣。

這是智慧生命的本能,不需要克服,所以他也沒有克服。

但要為這些人冒險,也是他不願意做的事情。

只不過他來到這個世界後,便一直感覺不對,加上前些天光鶴帶來了沈雲埋的消息……

大道朝天,各走一邊,站在自己這邊的人當然越多越好。

所謂得道者多助,有時候不過是多助者方能得道的另一種解釋。

至於會不會像花溪說的那樣沾染更多因果,他也不怎麽在意,重生後再踏修行路,他對因果二字早已有了全新的認知。

斬不斷,理還亂,避不開,隨便來。

西來苦笑說道:“既然真人不關心,與我說這些做甚?”

井九說道:“那天你說在需要的時候讓我喊醒你。”

西來笑道:“真人就當我在裝睡吧。”

井九說道:“睡覺的人會做夢,我要去你夢裏看看。”

聽到這句話,西來沉默了很長時間,因為他聽懂了井九的意思是要進入他的精神世界。

這等於是把自己的精神世界放開給對方,是極其危險的事。

如果是個普通人倒也罷了,但井九的神識何其強大,到時候稍一動念,便能輕易地殺死他。

從礦星到軍方基地實驗室,李將軍的下屬們用了無數方法,都不能讓他放棄抵抗,放開自己的精神世界,才會有先前那些可怖的畫面。

那時候他忍著極致痛苦堅持了三十幾天,現在井九一句話便想做到同樣的事?

“好。”西來忽然說道,舉起茶杯飲盡。

……

……

一杯清茶,便離開了現世的煩惱,進入了意識的世界。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濃霧,想必是南海的那片群島。

井九不想回看西來的童年記憶,可能會看到什麽精神創傷,但那與他有什麽關系,說道:“在哪裏?”

西來揮手驅散眼前的濃霧,有些不舍地看了眼沙灘上那些天真無邪的孩子,說道:“隨我來。”

離開南海群島,乘著一艘速度比光還快的破船,登岸便看到一個小漁村。

小漁村裏的人後來都死了。

接著他們去了西海,看了眼無數重潮水,那個謫仙留下的痕跡,折轉向東,來到一片荒原裏。

此地極其荒涼,沒有任何青色痕跡,也看不到一處水窪。

西來感慨說道:“都說在我們仙人眼裏,滄海桑田只等閑,但又有幾個人真能親眼看到?”

井九說道:“可以想象推算,比如一百年後,這裏會變成河流。”

他的聲音剛剛落下,荒原地面便裂開了一條大縫,無數地泉湧出,瞬間填滿,變成一條大河。

“這不是時間的力量,是你在作弊。”西來苦笑說道。

井九說道:“我們也是時間的一部分。”

那條河流的盡頭便是西來精神世界最隱秘、也是最重要的地方。

如果有思想烙印便應該在那裏,只不過那個烙印與西來的精神世界已經融為一體,他自己無法發現。

井九想過那個烙印會以怎樣的形式在西來的精神世界顯現,可能會是青銅門,可能會是一盞油燈,也可能是一把劍,卻沒有想到,那個思想烙印竟然是一個人。

一個年輕道士坐在岸邊釣魚,道袍竟是紅色的。

那抹紅色在荒涼的世界裏無比顯眼。

“你不該來這裏。”

年輕道士擡起頭來,望向井九說道。

看到這幕畫面,井九想到了師兄,然後覺得好生無趣,又有些憤怒。

對方不是太平真人,而是他的太師祖純陽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