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彗星消失的那一夜

李將軍的眼神變得有些淡,繼而有些冷,是因為他發現了西來的變化。

西來的眼裏不再有這些天的熱情與向往。

他很快便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

花溪接受了井九的請求,把那枚戒指戴在了他的手指上,整個人類文明的信息往他的意識裏湧了過去。

井九有一道神識留在了西來的精神世界裏,那是李將軍的手段,也是他無法遠離的原因。

那些如狂潮般的信息流進入他的意識,順著那道神識來到西來的腦中,瞬間便沖毀了那條大河。

河岸垮塌,奔流向海的姿式頓時變成沒有方向的泛濫。

十二重樓劍離開了井九的身體,圍住了年輕道士。

紅色道衣上出現無數道劍痕。

那是水意,也是西來的劍識。

這是西來的精神世界,當他真正清醒的時候,他就是這裏唯一的主人,真正的神明。

瞬間,那個年輕道士便被斬成了虛無。

那條奔流向海的大河也不見了。

荒野裏生出花來。

西來醒了過來。

……

……

不要。

井九不喜歡說話,但說過很多次這個詞,或者正是因為他不喜歡說話,不願意答應別人的請求,才會說這麽多次。

當年他還是景陽真人的時候,柳詞與元騎鯨邀請他吃火鍋、打麻將,便經常能夠聽到這個回答。

萬物一聽見過,柳十歲也聽見過。

再後來他去了朝歌城,在井宅裏遇著還是小孩子的井梨,井梨伸手要他抱抱,他不要。

趙臘月知道了他的身份,要如何,他不要。

花溪想坐到椅子上時,他不要。

還有很多人都聽到過這兩個字。

今天當西來醒來後,他也用最快的速度說出了這兩個字。

接著他沒有忘記用極快的速度補充了一句:“我有辦法。”

西來沒有理他。

看著他的反應,井九有些不愉快,甚至可以說生氣,比發現自己中了青山祖師與那位的局還要生氣。

當初在西海畔看到天劫的時候,他很生氣。

看到那場春雨的時候,他很生氣。

看到萬道晨光的時候,更加生氣。

這時候他也很生氣。

西來感覺到了他的情緒變化,但還是沒有理他,望向李將軍說道:“真是奇怪,明明那些事情我一直都記得,為何這一刻的感受便與先前完全不同了呢?”

在那顆礦星被俘,其後接受了無數多的實驗與精神折磨,那些畫面他都記得。

確實有些羞辱,有很多痛苦,但在這一刻之前,他覺得那是必要的,必須的,是可以理解的。

就從醒來的那一刻開始,所有的那些感受依然如前,意思卻完全不同。

那些或者是必要的,必須的,可以理解的,卻不是他能接受的。

什麽是沉睡,什麽是清醒,這真是一個有趣的問題。

“我懂了,死人自然不會在乎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我現在等於是活了過來。”

西來微微一笑,說道:“既然如此,我怎麽都算是多活了一刻,又有什麽不可以?”

他的神情很嚴肅,就像座雕像,此時一笑仿佛石頭上開了一朵花,並不如何好看。

李將軍明白了他的意思,也知道了他的決定,沒有做任何說服,直接向身後的宇宙深處飛去。

那件紅色大氅帶出來一道筆直的紅線,仿佛要貫穿宇宙一般。

緊接著一道劍光照亮宇宙。

劍光與紅線穿過布滿隕石與石塊的小行星帶,無聲無息,帶起很多塵埃。

西來與李將軍隔著數千公裏寬的小行星群,靜靜看著彼此。

看著這幕畫面,那些正在趕過來的飛升者與戰艦上的官兵們沉默不語,但並不怎麽擔心。

西來忽然醒來,暴起出手,也無法改變當前的局面。

他是南海霧島一脈的傳人,居然能夠領悟到青山劍道最高階的萬物一,確實是不世出的劍道天才。

但他的對手是李將軍。

如果不算井九、西來這一代人以及白刃,純陽真人是朝天大陸最後的飛升者,卻能在如此短的歲月裏收服如此多的前輩飛升者,成為了眾人敬畏的李將軍,除了青山掌門的身份,更重要的是他的境界實力高的難以想象,手段強大而可怕。

當初還在朝天大陸的時候,他便與那一代的神皇聯手,在大澤擊退了冥部大軍入侵,奠定了朝天大陸一千多年的太平基礎。他更是繼青山開派祖師之後第二個領悟萬物一的人,其余的青山宗飛升者都只是藏天下境界。

這樣的人無法戰勝,而且他已經敗過西來一次。

……

……

“那次不算。”西來面無表情說道。

他的聲音穿越沒有空氣的宇宙,帶著數千顆隕石震動起來,生起更多的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