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我去地獄找個人

無論怎麽看這都是很沒道理的說法,偏偏曾舉就這樣問了,而歡喜僧就這樣應了。

通天境大物都能感覺到天地之機,更不要說飛升的仙人,曾舉是真正的聖人,自然不會算錯。

再如何荒誕的推論,只要能夠被推論出來,那就必然是正確的。

既然如此,曾舉沒有問歡喜僧為何要欺師滅祖,要殺自己,歡喜僧卻主動開始了自己的講述。

“不管是星門大學還是別的什麽大學,那些教授們的研究最終抵達的領域,或者說生出的猜想都是正確的。無論質量還是引力推算都可以輕易得出結論,暗物質的世界占據著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份額,既然如此,憑什麽認為我們生活的世界才是真實的世界?很明顯,暗物之海才是真正的主世界。”

曾舉聽過很多類似的學說與推論,神情平靜,沒有急著做任何反駁。

“扭率空洞可能是主世界堤壩裏的蟲洞,暗物之海可能只是堤那邊的河水,不管怎麽想,我們以及我們生活的世界都不重要,只是隱藏在幽暗裏的一個次元空間罷了,當我們在主世界裏挖洞,想要找到捷徑的時候,又如何能夠阻止那些河水湧過來?”

歡喜僧繼續說道:“當洪水湧過來的時候,我們這些生活在幽暗洞穴裏的螞蟻,可以熱情的工作,可以不畏死的掙紮,但怎麽能擋住對方?這些年你也看到了,我們所在的宇宙千瘡百孔,根本不可能補好,就算調用極其大量的能源拆墻來補,最終也只能延緩一下這個過程,又有什麽實質的意義?”

劍仙恩生躺在醫療艙裏,聽著遠處傳來的對話聲,劍眉微挑,把那顆青色的丹藥扔進嘴裏,哢嘣哢嘣像嚼豆子般嚼碎,吞了下去,聲音微沉說道:“如果不是親眼看著你滅了那個處暗者,還真以為你要投降。”

“投降也不是那麽難以理解的事情。那些母巢太過強大,尤其是處暗者,以景陽的天賦才質都險些死在它面前,我又能擋住對方幾次?你們應該很清楚,那些母巢是孢子的集合、怪物的雜作,那些處暗者的根基更是朝天大陸的那些遠古神與巨人,那些生命比我們人類修行者更加強大,最終還是臣服在暗物之海的毀滅意志之下,變成了永恒的雕像,只有那只朱鳥最終選擇了燃燒自己,與那片暗物之海同歸於盡。”

歡喜僧看著曾舉的眼睛問道:“我們自信的道理究竟又來自哪裏呢?”

醫療區域裏非常安靜,只有天花板上懸掛著的治療儀發出輕微的嗡鳴聲,感覺就像是宇宙的背景噪音。

劍仙恩生閉著眼睛,感受著那顆青色丹藥的藥力在身體裏的散發,感受著仙氣的補滿,身體左側的機械臂安靜得就像是沒有了能源,右手的指間已經開始積蘊劍意。他對歡喜僧說,如果不是看著他滅了那名處暗者,還以為他要投降——這句話裏的以為其實另有深意,不然他為何會抓緊時間吞了那顆丹藥?

低沉的醫療機械噪音忽然消失無蹤,那是因為整個醫療區域都被一道陣法隔絕開來,恩生緩緩睜開眼睛,從醫療艙的側壁裏取出一管藥劑,折斷細頸,湊到鼻端深深地嗅了進去。片刻後他的眼眸深處散發出妖異的綠光,整個人的精神恢復了很多,甚至顯得有些興奮。他緩緩從醫療艙裏坐了起來,伸手召回那道如梭般的仙劍,看著歡喜僧的背影說道:“我不想把自己樹立成一座雕像,只想如朱鳥一般盡情燃燒一場。”

歡喜僧沒有轉身,用毫無情緒波動的聲音說道:“你這時候吸食的藥物是沈雲埋讓人研發的,除了能讓人喪失理智,沒有任何好處,更不能幫助你殺死我。”

從人類社會的道德準則來說,使用這種非法藥物當然是非常不好的事情,只不過對於沈雲埋、劍仙恩生這種人來說,普通的道德法則本來就不適用。

歡喜僧不會在意這些,也知道無法說服這名青山祖師的忠實追隨者,只是盯著曾舉的眼睛。曾舉望向醫療艙裏的劍仙恩生,輕聲說道:“你傷勢太重,還是先休息吧,這邊的事情交給我處理。”

劍仙恩生重新躺回醫療艙裏,說道:“你們師徒自己的事,自己處理,要打的時候喊我。”

歡喜僧還是沒有回頭,對曾舉繼續說道:“千裏之堤,外面卻不是大河滔滔,而是無盡之海。我們在堤上守著後方的麥田沒有任何意義,必須要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曾舉沉默片刻後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兩個世界的規則完全不同,無法交流,甚至無法感知彼此,那麽便不能談判,甚至就算你想投降,都做不到。”

歡喜僧說道:“我們這些過往的飛升者,思想或主動或被動地受到了沈青山的影響,無法跳出固有的想法,所以我最先找的是趙臘月,告訴了她我的想法……我認為女王陛下在暗物之海,我要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