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雖九死而不悔(第2/3頁)

要不要冒險呢?

這個實驗如果失敗,就算雪姬再次讓他冬眠,他的意識也可能受到無法挽回的傷害。也就是有可能變成無法聰明回來的白癡,無法醒來的長眠者。

趙臘月看著少年稚氣猶存的臉,茫然無措的眼睛,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

行事向來幹脆利落的她,在這一刻都猶豫了起來。

時間連神明的意志都不會理會,卻會因為人們的情緒而隨意變化速度。

當人們猶豫不決的時候,時間總是會比比平時更快些,最後的那根線忽然就出現在了你的面前。

一直沒有熄滅過的路燈變得更加明亮,代表著夜晚的正式到來。

街頭的軍警們散走去吃晚餐,只留下極少的人手值班。

遊戲廳的大門依然緊閉,卻已經偷偷開門,各種賭博機器裏的電子合成女聲壓得很低。

市場裏被庫房擋住的角落裏,那家在民生街區很有名氣的燒烤攤也悄悄地出動,炭火開始帶出食物以及調料的香味。

那香味隨風而去,迅速淡化,沒有打擾正在犯困的值班軍警,飄過那棟公寓窗外的時候,卻被趙臘月聞到了。

那是烤茄子與麥酒、生拌苦瓜的味道。

不管是哪裏的人類、甚至可能不是人類,只要是生命,在終結之前都會這樣努力地活著。

趙臘月長長地吸了口氣,下了決心。

最後那一刻終會到來,井九總要解決這個問題,與其用白癡的模樣多熬幾天,不如醒過來賭一把。

“陛下,請收了神通。”她對雪姬說道。

雪姬微微偏頭看著她,確認她不是在說笑,眼神微異,但還是舉起了圓乎乎的小手。

一道如同實質般的寒意從井九的眉心裏飄了出來。

公寓裏的氣溫頓時下降了數十度。

窗子玻璃外面蒙上了一層淺淺的霜,然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厚,直至化作一整塊薄冰。

那道寒意回到了雪姬的小手。

井九被抽取了靈魂一般,緩緩閉上了眼睛。

他的手指微微顫抖,顫抖的速度越來越快,與軟椅扶手之間發出密集連綿的敲擊聲。

阿大知道關鍵時刻到了,毫不猶豫轉身進了書房,而且用後腳一蹬關上了門。

它不是不擔心井九,而是比趙臘月更堅信他不會出事,所以不想他醒來後,發現自己看到了他最可憐的模樣。

當手指與扶手的撞擊聲連綿成了一道長音,井九依然緊閉著眼睛,沒有睜開。

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頻率卻很快,如果有滴水珠落在上面,想來會被切成很多片。

趙臘月站在他的身前,靜靜地看著他。

弗思劍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她的手裏,散發著血一般的光色。

嗒的一聲輕響,井九的手指停了下來,不再顫抖。

長長的睫毛也不再顫動。

他睜開了眼睛但沒有醒來,茫然的眼神深處有抹痛楚的意味,如漸要成形的風暴般漸趨暴烈。

趙臘月握住弗思劍的兩端用力一拉。

伴著清脆的劍鳴,血紅色的飛劍變成了一道劍索。

她把這道劍索系在了井九的頸上。

井九茫然地看著她,不知道她要做什麽,神情非常無辜,就像受傷的小動物。

“不要裝,誰不知道誰呢。”

趙臘月面無表情想著,雙手用力把劍索拉緊,動作非常粗魯,甚至可以說粗暴。

很多年前,井九在那場雪裏路過朝歌城的時候,在她母親腹中看到了她,便給她留下了一個鐲子。

那個鐲子就是她後來用的劍索,在這個故事最開始的時候就在雲集鎮酒樓裏鎖住過太平真人。

後來她與井九參加承劍大會,一起闖神末峰,最終昏迷不醒,也是被井九用這根劍索捆著拎到了峰頂。

這根劍索便是弗思劍。

今天她把弗思劍送回給了井九,只不過方式有些特別。

她的手用的力越來越大,與尋常女子相比略有些大的手掌上隱隱湧出仙氣。

井九的臉色越來越蒼白,雙手抓著劍索,想要說些什麽,卻已經說不出話來。

也就是他的身體太特殊,不然這時候早就已經屍首分離。

“阿大!”趙臘月喊道。

阿大不敢繼續在書房裏躲著,化作一道白光來到客廳裏,把自己摔到了軟椅上。

那只在它頸間系了五百年、不知被星光洗過多少遍的清心鈴,終於再次響了起來。

清脆的鈴聲回蕩在房間裏。

隨著鈴聲,井九的手漸漸放下,眼神漸清,深處的痛楚意味卻越來越濃,甚至開始喘息起來。

數十道劍光從趙臘月的衣角袖口裏飄出。

她晉入了無形劍體的狀態,用神末峰的九死劍訣把無數道森然的劍意灌進了劍索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