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撕耳

弗思劍就這樣碎了,然後獲得了真正的自由。

天地的枷鎖也仿佛被砸開,陽光變得清麗無比,格外精神。

這一切自然是因為井九的變化。

一道淡雅純正的仙意從他的身體裏散發了出來。

他再次成為了完全的自己。

趙臘月盯著他的手腕。

那根青色光繩本來極淡、極細,如果不仔細看很難發現。

這時候,那根青色光繩的顏色開始變濃,變的更加“真實”——果不其然,隨著他真正醒來、意識開始活躍、仙意開始散溢,新承天劍也開始了自己的攻擊。

眾人的視線落在他的手腕上,很是不安。

這是大家最害怕、最想避免的事情。

弗思劍索碎了,雪姬不在,井九該怎樣對抗祖師的意志?

時間的流動仿佛迅速加快,那道青色光繩變得越來越有如實質,而且漸漸束緊,向著他的皮膚裏陷入,看著很是詭異。

井九的臉色還是那樣蒼白,神情依舊淡然,眼神最深處卻隱現痛意。

沈青山靜靜看著他,眼裏隱有劍光閃動。

遠處的海上有劍光。

高處的浮雲裏也有劍光。

太陽系劍陣正在瓦解,但他在的地方便有萬物劍陣。

他的神識所及之處,便是劍陣覆蓋的地方。

正在試圖控制井九身體的那段程序是他煉制的新承天劍。

現在那把承天劍也是萬物劍陣裏的一環。

井九的意志力再如何強大也無法抵抗住這種控制。

也沒有人能夠打斷這個過程。

趙臘月等人的臉色比井九更蒼白,卻只能站在原地看著。

雪姬不在這裏,看來誰都無法阻止這一切了。

……

……

遙遠的宇宙空間裏,在太陽的那一邊。

那艘橢圓球狀的超級戰艦已經盡數被拆解成了碎片。

那座黑碑靜靜懸浮在無數碎礫裏,不再像曾經表現的那般靜穆,更像一個死物。

青山祖師果然很在意花溪的生死,沒有做任何手腳。

阿大帶著那個金絲鏤空小球來到這裏,果然讓那座黑色石碑平靜下來。

但他們也付出極大的代價。

雪姬蹲坐在碑面上,渾身濕透,閉著眼睛,顯得虛弱至極。

屍狗趴坐在黑碑的另一邊,閉著眼睛緩慢呼吸,不停地養著傷。

阿大抱著碑頂的尖角,閉著眼睛打盹,長毛脫落了很多,看著極其淒慘。

寒蟬坐在它的頭頂,緊緊抱著那只金絲鏤空小球,無數個靈動的眼睛用不多的光澤表達著余悸未消與緊張萬分的情緒。

忽然,它那些眼瞳裏的情緒盡數都變成了惘然與不安。

阿大睜開眼睛向太陽那邊望去,眼瞳被陽光照的金黃一片。

——那是落葉的顏色。

它感覺到了強烈的恐懼與不安,怯怯地喵了一聲。

雪姬與屍狗同時睜開眼睛望向太陽那邊,沉默不語。

……

……

風平浪靜。

沙堆如墳。

兩輛輪椅相鄰。

井九與沈青山對視著。

兩道可怕的意志對峙著。

這種對抗很平靜,也很辛苦。

絕對無法用言語形容的、超越痛苦這個詞意義的感受,正在不停侵蝕他的道心。

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眼神越來越暗淡。

與之相反的是,他的眉眼越來越清楚,越來越完美,而且更加立體。

不管是微微挑起的眉,還是眼角,都流露出鋒芒的痕跡。

甚至就連他身體裏散發出來的仙意也已經被劍光替代。

他渾身仿佛鍍著一層金屬的光澤,漸要變成一把人形的劍。

看著這幕畫面,眾人的心情沉重而且擔心,知道他被控制的越來越深。

——就像那道青色光繩在他的手腕上陷入的越來越深。

用不了多久,他的意識便會消散,成為或者重新成為那把萬物一劍。

“這不是意志可以對抗的,也不是劍意能夠斬斷的。”

沈青山看著井九說道:“因為那不是鎖鏈,不是鐐銬,甚至連劍鞘都不能算,而是你的主程序,你天生就該被它控制。”

井九說道:“當年神明點燃那些恒星的時候,這劍不過是劍罷了,哪有什麽主程序,他根本不需要控制。只不過後來這劍在朝天在陸生出真靈,你揀到手裏,擔心他不聽你號令,才用了那多年時間想了這麽個陰賊手段。”

這句話的意思很清楚。

萬物本生來自由。

沈青山被他揭破真相也不惱怒,說道:“但你終究是無法擺脫這種控制,除非神魂自散而死。但就算你死了,你的這具身體我也會好好用的。”

這句話的意思也很清楚。

萬物應為人所用。

井九望向自己的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