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楚天驕(第8/14頁)

“再想想,一個大活人,就沒點可說的麽?”諾諾說。

中年人搜腸刮肚地想了很久:“他喜歡吃鹵大腸……” “還有呢?”

“吃烤雞翅的時候總喜歡加雙倍辣,辣得我都受不了……” 諾諾心說拜托!你跟楚天驕真的很熟麽?你對他的印象就只有鹵大腸和烤雞翅麽?你們是在夜燈下一起喝小酒的鹵大腸和烤雞翅兄弟麽?

“真沒什麽可說的。”中年人無奈地撓撓頭,“老楚沒什麽大意思,就那麽個人,老板叫他出車就出車,沒事幹的時候他就待在廠子裏,他要麽在車上,要麽在廠子裏。”

諾諾微微一怔:“你是說他住在這間工廠裏?”

“是啊,他那點薪水也買不起房,離婚的時候估計是凈身出戶,當然只有住在廠子裏了,廠子裏給了他一間單身宿舍,現在那間宿舍還鎖著呢,他的東西都在裏面。”

“帶我去看!“諾諾騰地站了起來。

一個人生活過的空間對於會側寫的人來說太重要了,那裏富集著跟這個人有關的信息,空氣中似乎都殘留著那個人的味道和身影。

“帶你去看倒是沒問題,不過那裏好多年沒打開過了,估計都是灰塵,”中年人說,“沒準生黴了都難說,那可是個地下室。”

“帶我去!”諾諾的語氣不容拒絕。

“行行,我找找鑰匙帶你去。”中年人不願意得罪這位邵公子介紹來的貴客,黑太子集團也算是寰亞集團的債主,這種人得罪不起。

他們經過長長的走廊,走廊的一側是一間間的辦公室,另一側是成排的玻璃窗,中年人拎著一大串鑰匙,邊走邊叨叨:“說真的有時候我還蠻想老楚的,可是他走了那麽多年,沒一個人來問他,好像這個人沒了對誰都沒什麽影響,人混到這分上也蠻後的……”

諾諾心裏微微一動,腦海裏忽然浮現出路明非的臉和他那疲倦的聲音,他說:“要是世界上真有師兄那麽一個人呢?他在這個世界上的某個角落裏等著人去救他,可大家都把他忘記了,他說救救我啊我是楚子航,可大家都說你是誰楚子航又是誰……所以我不能忘了他,忘了他就再也沒人能回答他了。”

她忽然有點難過,原來是那樣一種情緒在推著那個慫孩子滿世界地找楚子航啊,那是一種骨子裏沁出來的孤獨,滿世界想要找個跟他同病相憐的人,找到了就跟他做好兄弟。

跟你同病相憐的人不見了,你當然會滿世界地尋找他,因為你對他的孤獨感同身受。如果是你被囚禁在世界盡頭的監獄裏,你也不想大家都忘了你,繼續過幸福的生活,所以你不能讓他在世界盡頭孤獨地呼救……

你要去找他,要去救他,萬山無阻。

她怔怔地想著,雨點打在窗上噼裏啪啦……她忽然覺得有人在背後看她,於是下意識地回頭……

背後並沒有人,可是一扇打開的窗倒映著火焰般的光芒,光芒中隱約有個騎馬的人。那一眼連半秒鐘都沒有,下一刻那扇窗就被風吹著撞上了,失去了那個角度,諾諾也就看不到反射的人影了。

諾諾沒來由地打了個寒戰,記起那夜在圖書館裏,路明非將她撲倒的那一刻,他的瞳孔中似乎也倒映出金色火光和一個……騎馬的人!只不過她那時太過吃驚,沒有太留心。

她猛地推開最近的那扇窗看向風雨裏,卻只有沒膝深的長草飄搖。

他們來到地下二層,樓梯和走廊都陰暗細長,空氣中充著空調壓縮機的嗡嗡聲,角落裏堆著廢舊的機械零件。

“這地方原來是空調機房和臨時倉庫,老楚來上班那天說沒房子住,老板就說在地下室裏給他臨時安排一間住著,還是我帶他出去買的被褥。本以為住個十天半月就搬走,誰想到他一住就是幾年。”中年人還在絮絮叨叨。

“好嗆人的煤油味。“諾諾說。

“這還算嗆人呐?廠子運轉起來這裏的味道才叫嗆人,跟燒煤油鍋似的。”

“這裏連扇窗戶都沒有。”

“可不是麽?當初我們也跟老楚說,說你薪水也不算少,我們老板雖然卷款跑路,可對下面人還是蠻慷慨的,你何不在附近找個出租屋住著,—月也就大幾百塊錢。”中年人又嘆上氣了,“可老楚說要攢點錢啊,他那跟人家姓的幾子結婚那天,親爹總得出點禮金。”

聽著聽著,諾諾的心裏有些苦澀。她一步步前進,一步步逼近那個神秘的、名叫楚天嬌的男人?

“就是這裏啦。”中年人在一扇鐵皮包裹的門前停下腳步,眯著眼睛挑出一把鑰匙,在鎖孔裏試了很久,“啪嗒”一聲,門開了。

“姑娘你往後退幾步,我怕這門幾年不開,老鼠都在裏面做窩了,或者有黴菌什麽的,對身體不好。”中年人摸出一張紙巾捂住口鼻,慢慢地推開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