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世子

“易容術?”曲伶兒凝眉想了想,“這我倒是沒聽說,但是暗門裏人員復雜,保不齊就有精通的能人異士。”

蘇岑凝眉,心裏已經有了論斷。若是說李釋想要殺他,掐死他,溺死他,或者像今日這樣直接幹|死他,他都信,但背後偷襲這種事,他相信李釋幹不出來,也不屑去幹。

但那張臉那麽清晰深刻,他親眼所見,也作不了假。

那定是有人打著李釋的幌子過去暗殺他。

“蘇哥哥,暗門詭秘莫測,我在那裏待了十幾年尚不得窺其全貌,你一定要小心。”

蘇岑點點頭,又問:“所以他們追殺你是因為你刺殺李釋失敗?”

“那倒不是,”曲伶兒放下茶杯拿了塊盤子裏的板栗酥,“暗門每年派出去刺殺李釋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了,要都因為沒殺成就被幹掉,暗門早沒人了。”

“……”

難怪祁林對他片刻不離身,也難怪祁林會對那個黑衣人痛下狠手,都是刀光劍影裏的老相識了,也沒必要再含情脈脈走過場了。

“那你是為什麽……”蘇岑話沒說完只見曲伶兒幽怨的小眼神輕飄飄地瞥過來,頓時就知道自己問了不該問的了,無奈擺擺手,示意人可以退下了。

曲伶兒又抓了兩塊板栗酥適才慢悠悠走了。

蘇岑頭枕著半截胳膊趴在桌上,周遭一瞬安靜,能聽清自己的呼吸聲,只覺身子被抽空大半,再也不想動了。

現在幾乎可以肯定李釋不讓他再接手這個案子是與暗門有關,暗門的觸手觸及大周各處,李釋知道並圍剿過。暗門詭秘難有成果,但凡是個識時務的人就不會幹這種出力不討好的事,從這一點看來李釋倒算是為了大周社稷。

一直躲在暗處的暗門又是為了什麽要在田平之這個案子裏插一腳,一個十幾年前死的科考仕子憑什麽引起暗門的關注,層層線索引向柳珵,他又在其中扮演著什麽角色?同時把朝中舉足輕重的兩個大人物拉下水,他們到底想幹什麽?

蘇岑指尖輕輕敲著桌面,思路卻慢慢不受控地移向了別處。那李釋不讓他碰這個案子有沒有一點原因是擔心他的安危?為什麽不直接告訴他原委,非得要采用那種方式?

還真拿他當個小寵兒啊?他好歹算個大理寺官司,還是能擔事的。

蘇岑強打精神擡起頭來,明日就去找李釋,有什麽當面說清楚問明白,若真是因為這什麽暗門,那他也能幫著出一份力。與其剜肉補瘡,不如根除病灶,就是一個田平之嘛,一查到底,他就不信這件案子暗門沒有牽涉其中。

一夜長夢,夢裏聽見鐵馬踏冰而來,那人執筆潑墨,三軍陣前寫下“雲橫秦嶺家何在”的悲壯之詞,劍眉入鬢,眼底情緒翻湧,波瀾壯闊。場景一改,那人拉起他一只手,將一把湘竹傘送到他手上,眼裏含笑,像一壺醉人清酒。

千裏黃沙百萬雄師中馳騁的是他,縱橫捭闔朝堂上穩操勝券的也是他。

這是他第一次窺得那人另外一面,本以為頑石打磨之初定當醜陋,卻出乎意料被那股子蒼茫雄渾吸引。

第二日一早,雨仍未停,改換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正逢休沐之日,換作平常蘇岑定要睡到日上三竿,今日卻一改常態早早起床束發,站在衣櫥前躊躇了半晌,想起李釋那一身玄衣戾氣太重,特地選了一件素白的暗紋芙蕖蘇錦衫。

又從櫥櫃暗格裏拿出一盞天青釉的捧荷茶罌來,入京前大哥給的茶,若說當初曲伶兒喝的那茶數極品,那這一罌就是極品中的極品,專挑的洞庭湖旁初春第一道頭茶,一年只出這麽一罌,一兩足抵萬金。幾年前大哥剛成了家,娶了江寧布莊嶽家的千金小姐,雖說看著有幾分聯姻的意味,兩人卻是一見鐘情,大哥沉穩,嫂嫂溫婉,不失為天造地設的一樁好姻緣。就有一點,大哥那嶽丈極好茶,每年的那點頭茶都被大哥拿去孝敬了嶽丈,念及他這次入京可能需要周桓這才把今年的給了他,他尚且沒舍得喝,真是便宜李釋那個老東西。

臨出門前看著墻角那把昨夜入夢的湘竹傘,微微遲疑,終是好生收了起來,拿了另外一把傘出了門。

到了興慶宮時不過辰時剛過幾刻,寧親王日理萬機,蘇岑特地趕個大早,免得到時候還得打斷他。正趕上興慶宮值夜的侍衛換防,都是當初一起鬥智鬥勇過的,見他過來道一聲“蘇公子來了”,直接放他進去了。

念及昨夜在寧親王的寢宮裏發生的事,蘇岑還是心有余悸,想了想,索性在龍池旁等,這裏是前朝和後殿的必經之路,總不至於錯過。

到了當日的湖心亭,剛收下傘,蘇岑不由一愣,竟有人捷足先登了。

聽見身後腳步,那人也回過頭來,微微一愣之後目光由熱轉涼,一雙丹鳳上挑著睨了他一眼,眼裏的輕蔑都不屑於隱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