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章何

寧三通話一出,所有人都愣了,被埋在土裏的時候還活著,那不就是被活埋了嗎?!

蘇岑皺了皺眉:“怎麽說?”

“你看這塊骨頭,”寧三通把那塊三棱錐形的骨頭遞給蘇岑,“這塊骨頭叫做顳骨巖部,屬於顳骨的一部分,位於顱底,枕骨和蝶骨之間,裏面還包含內耳的一部分。”

蘇岑接過骨頭端詳了半晌,有些不解地看著寧三通:“這又說明什麽?”

寧三通沖蘇岑狡黠一笑:“蘇兄不再猜猜?”

蘇岑回了個白眼,寧三通這沒事就考他的毛病什麽時候能改改?

“我師父曾經說過,一個人如果是被扼死、勒死、縊死、壓死的等等,由於呼吸受到抑制,血液淤積,顱壓升高,都會造成一定的頭顱內出血,血經過內耳流出,你看這裏——”寧三通指著顳骨上一處褐色痕跡,積年累月,顏色加深,險些就被當成了泥汙,“這些就是出血點,是一個人遭受外力壓迫造成窒息的證據。”

“會不會是哮喘?”蘇岑沉默片刻後道,“陳老曾說過,田平之生前患有哮喘,他胃裏卻又大量的榛子粉,哮喘也會引起呼吸受阻,會不會是哮喘引起的出血?”

寧三通抿了抿唇,輕輕搖了搖頭,他知道蘇岑所想,天縱英才,本該前程似錦的一生,不應該如此收場。

但內因和外力有別,若是因為自身有病造成的窒息,不會在這裏留下出血點。

“先把屍體帶回去吧,”寧三通在蘇岑肩上拍了拍,“我再仔細找找,說不定還有別的線索。”

趕回寺裏的時候碰巧又與張君遇上,蘇岑還擔心他們這邊鋤頭榔頭的難免要被張君詬病一番,不曾想趕的早不如趕的巧,張君正目不斜視地往裏進,一臉殺氣騰騰的怒氣,眼看著肚子都氣大了一圈。

“怎麽了這是?”蘇岑攔下看完熱鬧的小孫,“不是說去哪位大官家裏捉刺客去了?”

“是捉刺客去了,不過你們猜這刺客是誰?”小孫擠眉弄眼賣足了關子,等把所有人的好奇心都提上來了才道:“是兩只大耗子!”

寧三通不由也笑了:“他竟然讓大理寺幫他捉耗子?!”

蘇岑皺了皺眉:“這位大官到底是何許人也?”

“這回我可是打聽清楚了,”小孫以手掩口,小聲道:“是光祿大夫章何章大人。”

寧三通聽罷撇撇嘴,“那也不是多大的官嘛。”

眾人聽了不禁汗顏,你家裏有一位歷經四朝官居一品的太傅大人,自然不把其他人放在眼裏。這光祿大夫說起來只是個無職事的散官,官階卻是從二品,這位章何大人更是曾任禮部尚書,先帝在位時感其年事已高還要操勞禮部的雜事,才讓其退下來並委以光祿大夫的閑職,其實也是讓人留在長安城中養老的。

難怪平日裏溫良恭儉讓的張君張大人會氣成這樣,這顯然是被人當貓使喚拿了一下午的耗子還敢怒不敢言,誰讓這位章大人也是這長安城中不可得罪的勛貴。

回到大理寺時已經到了下衙的時辰,等寺裏眾人都走了,蘇岑跟著寧三通一頭紮進停屍房,在寧三通指揮下將一麻袋屍骨盡數還原。

時隔一年多,他與這位傳聞中的田公子總算見上了面。不論是田老伯口中聰明孝順的兒子,還是旁人眼裏令人艷羨的才子,經過十余年的長埋地下,剝落了血肉,如今都化作一副枯骨,陳屍案上,由著別人揣度、窺探事情當初的經過。

寧三通一一檢查過每一塊骨頭,這具屍身還算完整,雖然肉身不復,一些軟骨不可避免地遺失,主要的骨塊基本都是在的。越看下去寧三通面色越沉重,“喉骨完好,舌骨也完好,頭骨完整,其他部位也沒看出明顯損傷……”

蘇岑隨著寧三通所說的慢慢凝眉,喉骨、舌骨完好證明不是縊死、勒死、扼死的,頭骨完整說明沒有遭受過重擊,這些都從側面證明田平之可能真的是死於活埋。

“一個人在考場上被活埋在貢院後頭,那麽大的動靜不可能避開所有人的耳目,甚至可能是有人授意的。”蘇岑凝眉思忖,突然擡頭問:“那場考試的主考官是誰?”

“是誰來著?”寧三通也跟著想,總覺得一個名字縈繞口邊,可就是一時想不起來。

其實那天他們去禮部查閱試卷時還看到過主考官的名字,只是當時的關注點都在仕子身上,並沒有對一個多余的名字多加留意。

半晌後蘇岑輕聲道:“是章何。”

寧三通登時頓悟,醍醐灌頂一般一拍大腿,“就是章何!”

那個每個考生試卷上都會出現的名字,可不就是當時時任禮部尚書並主持了那場科舉考試主考官的章何!

蘇岑眼眸輕輕一眯,“明天咱們也去瞧瞧這位家裏鬧耗子的章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