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欺負

蘇融沒料到越晟說發作就發作,直到被狠狠捏住下頷時,才回過神來。

“陛下,”蘇融蹙眉,“無故對人動手動腳,不是君王該做的事情。”

越晟離他有些近,近到蘇融能清晰地從他眼裏看見自己的影子,越晟說:“回答孤的問題。”

蘇融見繞不開這件事了,只好道:“解釋可以,請陛下先放開我。”

越晟:“你在和孤談條件?”

蘇融淡淡道:“陛下,我喜歡男子。”

似乎是想起方雪闌的傳言,越晟像被燙到了一般,猛地收回了動作,末了,還要翻出條手帕,嫌棄地擦了擦手。

蘇融:“……”

他揉揉自己的下巴,心道越晟手勁可真大,估計自己的皮膚上得紅一大片。

三年過去,越晟這崽子還是這樣不會憐香惜玉,蘇融嘆息地想。

他忽然不太恰當地想起一件小事,關於越晟如何從小到大都學不會風花雪月——也許是由於小時候就被扭歪了,任憑蘇融怎麽教也扭不回來。

越晟是先帝最小的皇子,排行第七,生母不詳,據說是先帝南巡時,和某位不知名女子結合生下的孩子。

越晟被帶回宮後,沒有妃子願意領養這個來歷不明的小崽子。

越晟本人也不受先帝待見,據蘇融猜測,先帝大約是忘記了自己的這個皇子,甚至連宮宴時也不記得要給越晟留個席位。

沒人教管的越晟就這樣在宮裏長到了十幾歲,當蘇融金榜題名,入朝為官的時候,他還在角落裏兇神惡煞地和小太監搶東西吃。

蘇融見他的第一面,是在下朝時的宮道上。

越晟渾身臟兮兮的,穿著一件被縫補過好幾次的、洗得發黃的布衫,一頭雜亂的頭發草草紮成一束,站在墻邊惡狠狠地盯著他看。

蘇融彼時還以為越晟是哪個宮被趕出來的小太監,也沒太過在意。

只是越晟的目光太令人難以忽視,簡直像是要上來咬人似的。蘇融就問了他一句:“你看著我作甚?”

十幾歲的越晟怒氣沖沖道:“我就看。”

蘇融覺得他真有意思。

後來蘇融成了他的老師,先帝也終於記起自己還帶回來個兒子,越晟的待遇才逐漸好起來,雖然也好不到哪裏去——其他的皇子公主們都排擠他。

再後來,在越晟成為太子之後,兩人一次偶然的閑聊,蘇融隨口問他:

“你當年第一次見我,一直盯著我究竟是在想什麽?”

越晟正在寫字的筆一頓,片刻後才慢慢道:“我想撕了你的衣服。”

“……”蘇融合上書卷,語氣疑惑:“什麽意思?”

越晟看著他,神色不明:“我第一次見你,就特別討厭你,想撕你的衣服,拽你的頭發,還想踢你的肚子。”

蘇融輕輕笑了,並不在意:“真是流氓作風。”

越晟別開眼,目光落在紙上,出了會神:“那時候我想,憑什麽你也年紀不大,卻可以穿那麽好看的衣服,那麽多人為你擡轎子,看起來比我還高貴——明明我才是皇子。”

蘇融將書卷成一團,好笑地敲敲桌子,提醒他:“這世上,用身份得來的東西終究不靠譜,有能者自然奪之。”

越晟說:“我不想聽這些大道理。”

蘇融挑了挑眉稍:“那你想聽什麽?”

越晟想了想,又道:“其實有一件事,從小時候到現在,一直都沒變。”

蘇融輕聲表示了他的疑惑:“嗯?”

越晟的視線又落在他臉上,很認真地打量了一番,慢慢說:“見你的第一面,我就想欺負你。”

“現在也一樣。”

蘇融沒有多想:“我看起來很好欺負?”

越晟竟然沉默了一會兒,半晌後才開口:“也不是……我……”

見他說到一半又止住,蘇融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你想說什麽?”

“沒什麽。”越晟接了話,垂首去看信紙上的筆跡,因為方才的心緒大亂,他不小心在紙上劃了長長一道痕跡,所幸蘇融並沒有多加注意。

他停頓片刻,才說:“……我以前見誰都那樣,看見穿著得體長得好看的,就想沖上去打他們。”

蘇融略顯無語:“你還真是……”

簡直像是從深山裏撿回來野狼崽子一樣,見人就上去咬,又兇又狠,半點禮儀也不講,甚至毫不掩飾心中的兇惡。

不過後半句話蘇融沒說出口,只嘆了一口氣:“好在現在好多了。”

經此一事,蘇融發現,越晟的不解風情貌似是從小帶來的,無論長大後蘇融再怎麽教,越晟也冥頑不靈。

具體表現為,越晟不僅對琴棋書畫等東西嗤之以鼻,整日沉迷於練武論軍法,還不耐煩於參加各種宴會,並且在宴會上通常都是早早離席。

先帝曾賞過越晟幾個頗為漂亮的侍女,結果卻被他通通打發去了洗衣房,美人哭哭啼啼地朝他訴苦,越晟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