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密室

越晟說完話的時候,屬下還有一瞬沒有反應過來。

什麽叫他不是方雪闌?方雪闌不是方雪闌,那還能是誰?

屬下心思急轉,心道陛下今夜這麽反常,也許是看出了什麽,面上卻不露痕跡,只低頭道:“遵命。”

越晟:“今晚靠近長定殿的,還有誰?”

屬下:“還有傅將軍。傅將軍在長定殿外碰見了方公子,兩人起了些許爭執,後來傅將軍又轉了兩圈就走了,方公子隨後趕回。”

越晟的唇角勾起,是抹嘲諷的輕笑:“他倆倒有閑情逸致。”

屬下:“傅將軍仍在血刀的嚴密監視中,陛下放心。”

越晟心不在焉地開口:“出去吧。”

等屬下離開後,越晟對著滿案的奏章坐了一會兒,突然有點興致缺缺。

他站起身,到旁邊的書架上,抽出了一卷做工精致的畫軸。

紙是上佳的宮廷白鹿紙,越晟將畫軸展開後放在禦案上,雪白的紙上只寥寥勾勒了兩筆,壓根看不出畫的是什麽。

越晟親手找了筆研了墨,但當筆尖蘸滿墨汁,他卻停下了動作,似是有點無從下筆。

窗外寂靜至極,間或有兩聲鳥啼傳來,越晟執筆站了半天,才輕輕落筆,給紙上添了一道新的墨痕。

燈下他神情難得溫和,目光裏蘊著遙遠的思念,仿佛在凝視著最珍重的寶物。

一夜燈火長明。

*

蘇融回到自己府上的時候,方易還沒睡,正在大堂裏等他。

一見蘇融回來,方易就瞪眼道:“你好端端的跑出宮幹什麽?去哪了這麽晚才回來?”

蘇融折騰半天也累了,無意和他周旋,漫不經心開口:“宮裏頭待得悶,出去隨便轉了轉。”

方易又要開口,忽然瞥見蘇融的手腕,一把抓過來問:“你去什麽地方,還讓繩子捆了?”

蘇融順著他的視線看向自己手腕,發現是之前待在牢裏被綁縛的痕跡。

方雪闌膚色極白,腕間肌膚又細嫩,粗糙的麻繩磨出了幾道血痕,雖然在宮裏已經上過藥,但看起來還是很刺目。

蘇融收回手,淡淡道:“沒事,是我自己弄的。”

方易要被他氣死,當即想要抄棍子揍人:“你當皇宮是什麽地方,想去就去想走就走?你這個孽子,要不是陛下不計較,你……”

蘇融突然問:“萬一陛下計較了會怎樣?”

方易噎了片刻,怒道:“陛下要是追究起來,你說不定腦袋都掉地上了!”

越晟性格暴戾人盡皆知,曾有幾個不懂事的宮人塞了銀子試圖私自出宮,結果還沒踏出兩步,就倒黴地撞上了越晟。

這位喜怒無常的天子當即命人將帶頭的宮人斬首,其余人充入掖庭宮做苦力,連多余的解釋機會也沒給這些人。

自此之後,皇宮內人人自危,不敢行差踏錯一步,唯恐大禍臨頭。

蘇融聽完了方易講的故事,表示:“雖有些不近人情,但也在理。”

方易恨鐵不成鋼道:“誰讓你評判陛下的是非了?陛下無論怎樣都是對的,反倒是你……”

方易念叨了半天,蘇融靠在椅子昏昏欲睡。

等方易好不容易住了口,讓他滾回自己房間裏去的時候,蘇融已經斷斷續續睡了幾小覺。

方雪闌這麽叛逆也是有緣故的。

蘇融心想,就方易這麽個念經似的教育方法,方雪闌沒長成個紈絝已經很不錯了。

他安靜地在方府待了幾天,期間一邊旁敲側擊地探聽如今世上的情況,一邊趁著還空閑,將這副病怏怏的身體惡補了一頓。

後面血是不怎麽咳了,但蘇融還是覺得走路沒力氣,看來短時間內讓方雪闌這身體練習武藝是不可能了,一個不小心說不定要暴斃。

養好精神後,蘇融久違地想起一件事。

他好像……還沒還傅水乾的錢。

雖然傅水乾說不用還,但蘇融也知道一萬多銀子不是小數目,更何況,他一點也不想承傅水乾的人情。

蘇融在府內轉了轉,最後換了套衣服,在傍晚時分出門。

他準備去看看,自己當年藏的私房錢還在不在。

蘇融年少便已居高位,眾星捧月般過了許多年。

先帝看重他,朝臣們也親近他,普通百姓更是喜歡收藏他的字畫真跡,聽說還能拍出一筆不菲的價值。

蘇融名下的私產眾多,他又是個性子散漫的,大都交給了當年的管家和賬房先生打理,因此自己也不太清楚自己究竟有多少錢。

——反正從沒缺過錢來花就是了。

回憶起上輩子的風光,蘇融看了看如今兩手空空囊中羞澀的自己,心道風水輪流轉,做人果然不能太囂張,否則連老天爺也要故意戲耍你。

不過蘇融倒是還記得自己在幾處地方放置了些閑錢,其實主要是當初管家來稟報,說府內倉庫放不下那些金條了,數目太大,存在錢莊裏也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