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癢意

偷襲的那一箭射來的地方,草叢後動了動,好半天才走出一個人來。

蘇融看著那個滿臉戲謔笑意的人,挑眉訝異道:“五王子?”

突厥五王子諾敏正背著一把弓,敏捷地從草叢裏跳出來,還對著越晟喊:“陛下,嚇到你了嗎!”

“……”有那麽一瞬間,蘇融察覺到越晟周身的氣壓很低,懷疑他很想把這個時不時就出來搗亂的五王子弄死。

諾敏幹這種唬人的事也不是一兩回了,他走到蘇融二人身邊,擡頭看了看他們,笑得有點古怪:“呀,陛下你為什麽要和你的侍衛坐在一匹馬上?”

越晟瞥了他一眼,冷冷道:“孤樂意。”

諾敏對著蘇融眨眨眼睛,眼神裏的曖.昧暗示都快要溢出來。

蘇融只當作沒看見,神情平靜,一點也不臉紅。

諾敏見兩個人都坦然無比,開始覺得沒什麽意思,只好咂摸了一下,轉換話題道:“陛下,你們打了多少獵物了啊。”

他不提這件事還好,一提出來,蘇融立即看向自己這邊的兩匹馬。

兩匹馬的背上都空空蕩蕩。

諾敏還在微垂著頭數數:“一只、兩只……陛下,我打了四只野物了!”

語氣邀功似的興奮,蘇融一時間不知道這五王子是真單純還是假虛偽。

蘇融正要想個話頭將諾敏的注意力引開,忽然聽見身後的越晟嗓音冷淡開了口:“一只。”

蘇融:“?”

諾敏聞言皺眉,倒也沒當場問出來“怎麽這麽少”這種話,只是說:“陛下打了一只什麽野物啊?”

他環顧四周,也沒找到越晟究竟把那“獵物”放在哪了,入目之處,除開越晟和兩匹馬之外,只有蘇融一個是活的。

蘇融:“……”

他感官素來敏銳,很快從越晟不清不楚的話語中察覺到了一絲怪異的曖.昧。

蘇融不由得蹙起眉,無意中又想起狩獵出發前,諾敏玩笑似的話語。

諾敏說,越晟是把自己當成佞寵放在身邊。

佞寵者,以色侍人也,多用來形容姿容出色的男子。

大殷朝民風開放,好男風者也甚多,但並不代表著這種事情就上得了台面了。

諾敏這樣問,也許本身就存了兩分譏嘲蘇融的意思。

越晟為什麽對方雪闌這樣態度反常,蘇融始終沒能弄清楚。

他突然又想起越晟多日前,送自己回殿時兩人的對話。

越晟那晚冷聲對自己道,他只是把自己當成“蘇融”的替身。

而越晟對曾經的蘇丞相,又懷著怎樣的感情呢?

七年的朝夕相處和三年前的血色痛苦反復交織,越晟年少時對他的依賴和長大後越發深沉的心思,使得蘇融看不透他,更看不清兩個人的感情。

蘇融垂下眼睫,沉默了片刻,出聲說:“陛下,我坐在這邊有失禮儀,還是回自己的馬上吧。”

越晟竟然怔了怔。

然而還沒等他發問,蘇融已經扯著韁繩,幹脆利落地從他的馬背上跳了下來,看那輕松的模樣,肯定不是騎馬的初學者了。

方雪闌自幼體弱,也不可能有很多機會學騎獵,事實上他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府裏吃藥。

越晟看著蘇融重新騎上雪白的小羊,別開眼,沒有再說什麽。

諾敏覺得這兩個人之間氣氛詭異,情不自禁道:“……我在這裏是不是礙到你們了?”

越晟冷冷一個眼刀過去,陰沉的神情間回答不言而喻:快滾。

諾敏不情不願地滾了,留下越晟和蘇融二人。

越晟一路上都很沉默,心裏憋著氣似的,彎弓搭箭射獵物一射一個準,氣勢洶洶,不一會兒,兩個人的馬上都拴了連串的野物。

臨近晌午,氣溫愈高,蘇融開始有點明顯的氣力不支起來,鬢邊滲了一層薄薄的細汗,眼前陣陣發昏,就連身下的小羊似乎也察覺到了主人的不適,焦躁起來。

越晟聽到了細微的動靜,轉頭一看,就見蘇融白皙的臉上泛著紅暈,目光朦朧茫然,乍一眼瞥過去,驚鴻般艷色奪目。

越晟後知後覺地發現蘇融的狀態不對勁。

他也顧不得兩人之間的氣氛古怪了,策馬靠近些許,原本擡手想探一下蘇融額頭的溫度,臨碰到的時候卻又落了下來,隔著衣袖扣住蘇融的手腕,道:

“與孤回去。”

蘇融眨眨纖長的眼睫,應了一聲:“嗯。”

嗓音柔柔的,尾音有點不自覺的拉長,越晟聽著,心尖像是被羽毛撓了一下似的。

然而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那股酸澀的癢意就已經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如同站在懸崖峭壁邊的不確定和心慌。

越晟牽著蘇融的馬一路往回走,他們離出發地稍遠,走了半天也沒回去,越晟掃了一眼蘇融的模樣,心裏開始焦灼起來。

蘇融覺得自己可能是中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