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覬覦

掉進不知名密道的前一刻,蘇融心想,越晟真是心大,這密道建得這麽粗陋,就不怕把自己摔死?

蘇融摔得頭昏眼花,底下是堅硬的青石磚,他的胳膊磕在上頭,一股鉆心的疼。

蘇融揉了揉自己,嘆了一口氣。

他任命似的爬起來,在一片漆黑的密道裏摸索了半晌,一路往前走了半盞茶功夫,才到了盡頭。

等出來的時候,蘇融條件反射地閉了閉眼睛,好一會兒才睜開眼。

太亮了。

這種熟悉的亮度,無端讓蘇融想起京城西郊自己的那處別院,越晟也是在裏面點滿了燈。

而且那晚聽越晟的自言自語,他是在想,等蘇融的鬼魂回去的時候,不至於太寒冷。

蘇融琢磨了一下,覺得……

是個正常人都知道,鬼是怕光的吧。

蘇融搖搖頭,站起身來,掃了一圈這個地方。

明亮而大的夜明珠鑲嵌在頂上,靠墻一路用高立銅鶴盛著長明燈,每十步一盞,襯得這個極大的密室內安靜又溫暖。

蘇融往前走了兩步,見密室的地上鋪著厚厚的玉白羊絨毯,兩邊並排放著兩列長長的低矮紫檀案,上面堆著一卷又一卷畫軸。

蘇融覺得有點奇怪。

越晟並不是一個喜好風雅的人,對於畫藝一道更是一竅不通,蘇融想不出他要專門開辟一個密室放這麽多畫卷的理由。

他走到一張長案旁邊,伸手輕輕碰了碰上面堆疊的畫軸。

卷軸材質柔滑,是上好的紙料。

蘇融猶豫了片刻,還是收回了手。

越晟已經是個大男人了,有自己的秘密和想法,他雖然曾為越晟最親近的人,也不便特地去窺探。

他擡眼往旁邊看去,突然發現左手邊不遠處的案上,放著一幅攤開的畫作。

蘇融站起來,往那掃了一眼。

那是一幅未完成的畫作,作畫人明顯水平不足,只粗粗描了個輪廓,勉強能看出是個人的模樣。

蘇融挑了挑眉。這是越晟畫的嗎?又是……在畫誰?

還沒等他研究出個結果,忽然聽見後邊一聲輕響。

蘇融訝異回頭,就見一襲黑衣的越晟打開密室門,走了進來。

兩人相視了一刻,蘇融眼裏是疑惑不解,而越晟神色淡漠,眼睛裏墨色深濃,什麽情緒也看不出來,似乎對目前的場景早有預料。

他站定在離蘇融數步遠的地方,平靜地掃了一眼蘇融身後的畫軸,嗓音低沉而帶著嘆息:“原來你在這。”

聽見越晟的話,蘇融怔了一下:“陛下在找我?”

明亮的光線下,越晟的面容如寒玉一般俊美而冷,帶著點說不出來的情緒,似乎因被人識破了秘密而感到尷尬。

他垂下眼眸,沒有和蘇融對視:“孤想著你睡不慣行雲閣的床,命人去換新被褥。沒想到……你不在偏殿內。”

蘇融好氣又好笑:“還不是因為掉進了陛下的密室裏。”

越晟隨意“嗯”了一聲,緩步走近,低頭看著那案幾上的畫軸,淡淡道:“不看看這些是什麽?”

蘇融:“陛下的東西,雪闌不便窺探。”

越晟伸出手,骨節分明的手指撫過案幾上的一卷卷畫軸,神情有一瞬非常溫柔,過了一會兒,他說:“你可以看。”

蘇融微微挑眉,倒也懶得問為什麽,而是直接從案上取了一卷畫展開。

等看清畫上所繪之人,蘇融有些意外。

白衣雪梅,墨發銀雪,畫中人正拈棋落子,巧之又巧,正是蘇融曾從易書齋的妙丹青處買來的那幅畫。

也是越晟要求妙丹青畫了三遍還不滿意的那一幅。

畫上的人,是蘇融自己。

自那日見到越晟的時候,蘇融心裏就始終有個疑慮。

——這小崽子好端端的,逼著別人畫自己的人像是什麽意思?

還怎麽畫怎麽不滿意,依蘇融的眼光來看,妙丹青的這幅畫作也算是佳品,越晟怎麽喜歡故意為難人呢?

但後來事情頻發,蘇融匆匆進了宮,這丁點微不足道的疑慮也被壓了下去,直到這一刻,才重新浮現出來。

他若有所感,放下這幅畫,擡手將旁邊放置的幾卷畫軸也展了開來。

蘇融的眸色沉了下來。

果然在意料之中,每個精致的畫軸打開,上面繪著的都是蘇融,而且畫工細膩入微,神態栩栩如生,幅幅都是不可多得的良品。

站著的、坐著的、下棋的、彈琴的、烹茶的蘇融……甚至還有他在榻上懶散淺眠的模樣。

蘇融擡起眼,看著一旁的越晟,問:“陛下這是何意?”

越晟:“這個密室裏,放著的都是太傅的畫像。”

“至於這一幅,”他的目光落在那張寥寥幾筆、還未完成的畫像上,低聲道,“是孤自己試圖作畫,但無奈筆力不足,描繪不出太傅半分神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