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條悠長深邃一直蔓延到地下十幾米的昏暗樓梯,悠長的像是地獄冥河擺渡使者的渡杆一般。

太宰治沿著這條樓梯走了下去。

透明縹緲的水霧從石墻的縫隙間滲透進來。即使此刻靜悄悄的,空氣也仿佛代替時間記住了不斷回蕩在耳邊的哀嚎。

樓梯以下便是港口黑手黨的監牢和拷問室。

各種拷問刑具一應俱全,通道錯綜復雜,每個拐角處都隱秘的裝了電波幹擾器和針孔攝像頭,以防任何可能出現的突發狀況。

之所以被設立在地下室:一是比較隱秘,防止被抓的人的同夥前來拯救,而且初次進入這裏很容易就迷失方向,只能束手就擒。二是這裏比地上處理血跡和屍體更為方便。

——很多人從這個台階活著進來,卻很少有人能從這裏活著出去。

長期的無數絕望和怨念把本就潮濕陰森的石墻侵染的更加色澤暗淡,能夠汲取光線般,閃爍著鬼魅的色澤。

走廊盡頭倒數第二間,厚重的門微微開啟,從門的縫隙裏投射出一道柔和的暖黃色光線。

這是一間臨時藥劑室。

有時候森鷗外會在這裏配置一些比較危險的東西,或者用來出售周轉經濟,或者用來“招待”這裏遠道而來的客人。

太宰治推開了沉重冰冷的門。

“希爾醬呢?”森鷗外把手中的試劑小心翼翼的滴入燒杯,仔細觀察燒杯內的變化,頭也不擡的問道。

“在辦公室的沙發上睡著了。”

“啊,那肯定會做一個甜蜜的美夢吧?也許夢裏有我呢?”他笑眯眯地說道。

太宰治沒有回答。

“那麽,太宰君是為什麽來這裏找我呢?”森鷗外放下手中的器皿,收斂起所有表情。

“難道是想阻止我?”突然說出一句沒頭沒尾、令人摸不著頭腦的話。

但太宰治明白他指的是什麽。

“森先生是想把希爾困在港口Mafia吧?”太宰治並沒有直接回答,他的表情讓人讀不懂內涵。

“失去所有記憶的希爾就像一張純白的白紙,可以令人隨意塗鴉,一般人肯定會這麽想,也就這麽做了吧。”

“所以呢?”

“嘛,森先生你很謹慎,並未作出什麽出格的事來讓她徹底被抹上你的顏色,而是在繁忙的公務間隙偽裝成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樣,讓希爾逐漸適應你的存在……蜜糖炮-彈?”

森鷗外體內的情緒開始逐漸的波動起來,表面卻依舊不動聲色,任由他說下去。

“通過日常的相處了解並緩慢的引導她的性格和價值觀,你發現她對善與惡的界限並不明確,於是你透露了港口黑手黨首領的身份,順便試探希爾的異能力範圍。”

“接下來你會似有似無的透露出對希爾的寵愛,以此引出潛伏在水面下的獠牙,即使她處於危險的境地,她的異能力也很好用不是嗎?”

太宰治態度像剝開日用品包裝袋一樣輕松。

“之後森先生要做的事,便是一點一點試探希爾的底線,摸清楚她的異能力,循序漸進的迎合她的同時也讓她迎合你。讓她在了解這個世界的同時,在這個世界上失去除了港口Mafia以外的立足之地。”

“當然,能夠就此取代我在希爾心中的特殊地位就更好了。”

此時室內的氣氛平靜的猶如冰點以下的湖面。

“真是步步為營的盤算啊,森先生。等到小蝴蝶發現自己周身纏繞的絲線時,已經被密不透風的囚困在你所精心布置好的舒適圈裏了吧?”太宰治有些嘲諷的說道。

“到那時——她要麽撕開血肉,失從此去飛翔的能力。要麽……只能繼續視而不見的徘徊沉淪在你所給予的夢裏,你是這麽想的吧?”

“唔,所以呢?”森鷗外看著他,神色不明的問:“想阻止我嗎?太宰君。”

即便太宰治分析的對,他也不覺得有什麽意義,因為那是既定的事實。

“並不是呦。”太宰治突然一轉攻勢,語氣變得輕快,不再緊繃,“因為我啊,也對小希爾很感興趣呢。”

輕快的語氣,眼神卻不含絲毫笑意。

森鷗外沉默的觀察著這個少年,像是要從新認識他一樣,像是待在手術室一樣,想把他從頭到腳解刨一遍。

“而且森先生你失算了哦。”

“怎麽說?”

“希爾她並不是你認為的那麽無聊哦,她其實早在你試探的時候就把你看清楚了,你的隱藏起來的真面目、你的目的……她都清楚。”

“所以,希爾醬心底清楚我想要做的事,卻仍舊一如往常的與我相處。她是想麻痹我的神經,等羽翼豐滿時,逃離我的掌控嗎……還是,並不在意我對她的利用……”

不在意……這可能嗎?

“是第二種哦。”似是回憶起什麽高興的事,太宰治微微揚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