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不訴悲傷,獨自消

陳問今趕到的時候,沒看見下面有騷動,擡頭,卻看見一條身影立在天台的防護墻上!

這裏樓房的天台,一圈都是比人高的防護墻,爬上去都費勁,人站上面、仿佛一陣風都能吹的掉下去。

陳問今坐了電梯上去,東南面天台的門沒有關。

陳問今稍微松了口氣,喊了聲:“小高——”

站在防護墻上的小高扭頭,苦笑著說:“還讓你跑一趟。”

“我反正閑。這會有沒有心情聊聊?如果還想一個人安靜會,我可以到水塔上等你。”陳問今倒不怕小高突然跳下去,他看小高的狀態也不像是想不開。

“一起到上面坐吧。”小高踩著防護墻,右邊是能摔死人的虛空,左邊是天台頂的地面,就那麽走到天台凸起部分的水塔鐵梯上,爬了上去。

兩個人站在上面,看著周圍,風吹的小高的煙灰都不需要動手彈。

小高過去不是一個行為上很追求刺激的人,爬上圍墻坐著也是隨著大家一起的時候玩玩,不會主動提議,也並不享受那種挑戰刺激的成就感。

陳問今看小高剛才踩著圍墻走過來時,平靜的不知道害怕似得,就像是受傷太深,雖然沒有做傻事之心,卻帶著自我毀滅也無所謂的頹廢。

“我聽說了,惠給我打了電話。”陳問今考慮著,還是穩妥的開場。

以前的小高,會在意惠所有的話,與他相關的更是不願意放過。

但此刻,小高聽了卻只是笑了笑,一口把煙吸盡,扔了煙頭,又點了根,在風的助力下,每吸一口,燃燒的都特別快。

“其實人都挺自私的,我也是。”小高突然蹦出來這麽一句,但陳問今知道他的念頭必然跟惠有關。

“基因需要自私的特性才能延續,所以精神上倡導許多高尚,只因為那些反人性的特質很難得。排斥自私,否認自私本身就是剝離現實的行為,關鍵只是自私的程度,像你這樣的,已經很難得。你自私的需求點很少,但也因此特別強烈,無法滿足,別的方面給你再多也無濟於事。可以想像你受到的打擊有多沉重,我卻不能確定你是否做好了面對的方式。”陳問今看見小高濕了眼眶,卻倔強的沉默著消化所有的悲痛,拒絕就這麽失控、拒絕就這麽崩潰。

陳問今拍了把他肩頭,一時也沒有說話,讓小高好好調理情緒。

這時代,有著男兒有淚不輕彈,男人流血不流淚的說法。

於是,也就成了檢驗的標準之一了。

少男能參與的檢驗標準很少,成年人的權力和金錢都不是少年應有的東西,於是不流淚的堅強,敢流血的勇敢不怕死,這些標準就占據了很高的地位。

小高抽盡了一根煙,又點上了一根,這才調理好了些情緒,開口說:“其實我也很自私。大熊一個人養家的擔子那麽重,我卻全壓他身上。我努力讀書好像是為了不辜負他,其實是讓自己良心好過一點,其實——我拼命用心學習的主要源動力是惠。我知道自己不是她喜歡的類型,只能努力讓自己的內在是她喜歡的那種。她對你最大的失望是你不願意為了她改變對未來的規劃,那麽,我可以為了她如此。”

這些想法,其實小高就算不說,陳問今也知道,這時期的小高,心裏被黃惠填滿了。

可是,眼下的打擊對小高而言,也是在縮小心裏那個黃惠高大完美的形象,騰空了的區域,也就可以裝進去些別的東西了。

至於是裝進去頹廢放棄,還是別的什麽,這才是陳問今關心的問題。

“如果你必須負重前行才能作為源動力,多一點對大熊的責任感也挺好。”陳問今不希望小高裝進去的是頹廢,在記憶裏小高根本沒有等待黃惠可能選擇他的情況出現,所以他也不知道小高會如何處理眼前的情況。

陳問今知道他跟小高的性格不是完全一樣的,雖然他們都曾經用上了差不多的熱情愛過黃惠,但他發現不值得愛時會迫使自己割斷,不管手段多激烈都會逼迫自己盡快的徹底放下。

小高呢?

他覺得小高不是,否則的話,小高早就應該放下了。

“可能是應該多想想大熊……”小高擡掌用力的捏著臉頰,以免情緒失控。“大熊真的很難,才多久,大家都說他成熟了很多。又辛苦壓力又大,當然成熟的快。他沒有幾天休息的,每天跑車至少都有十六個小時,還不算吃飯。很多次,我都不好意思開口拿錢,但跟惠出去,總不能都讓她出錢吧?本來沒能全部我承擔就已經很不男人了。大熊從來不說別的,只給更多,絕不少給,更沒有說不給,後來幹脆為了方便把現金放家裏,誰用誰拿,拿了記下賬就行了。我每次跟惠出去玩的時候,花著大熊辛苦掙的錢時,都特別內疚、特別難過!他是弟弟,卻辛苦賺錢養家,還供我吃喝玩樂,他自己呢?吃飯的時候明明難吃點的盒飯,只要便宜五毛他就省!桃子呢?也懂事,給她買衣服買東西都不要,出去玩一趟能不花錢買水,她渴到嘴唇都幹裂了也說不渴、不渴!而我呢?拿著大熊的錢,跟惠去歇腳吃點東西喝點水,就花掉她們倆幾天的生活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