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第2/2頁)

猩紅的太陽從天空消失,取而代之地是一場寒雨,眼前是一座宮殿。陸城站在空地上,伸出手,雨絲落在手中,又冰又涼 。廊下,兩個女奴憂心忡忡在小聲地說著悄悄話。

“神子的左腿還沒長好。”

“多久了?”

“離上次煮肉已經快半月了。”

“還有好多人沒吃到肉糜。”

“若神子的肉不能重生,肉糜許不夠分。”

“怎好?”

“唉,不知呢。 ”

陸城踏上台階,穿過長廊,推開一間房門,昏暗的房間點著連枝燈,一盞托著一盞,班顧背對著他,安靜地躺在玉席上。陸城慢慢地靠近在他身邊坐下。班顧在看著窗戶,直欞窗外,隱約可見兩只鳥在躲雨。

“班顧,我們該回家了。”陸城輕聲說。

他伸出手,想去輕扶他的臉頰。下一秒,整個宮殿像張濕透的紙一般消融掉,陸城發現他又回到了祭台。

祭台的四周仍舊跪滿了人,他們舉著空碗,祈求著肉糜,哭著,喊著,悲喜著。

陸城又看了看天上猩紅的太陽,石台上躺著的班顧奄奄一息,全沒有了人樣,他的手臂,他的腿,他半邊的身體……華服被棄在一邊,取而代之的是一丈紅紗,堪堪遮擋著他完好的部位。

祭台上多了一個人,衣飾華貴,許是他們的王。

“王,快一年了,但,我們的民還未曾盡數康復。”垂老的巫悲聲說道。

王拿手掩面:“阿弟……不,神子……不,肉糜夠吃嗎?”

“怕等不及。”巫淒愴地說,“神子的肉並不是取之不竭。”

王更加悲傷了,擺了擺手:“巫主,做主。”他悲痛,“我們不是天佑之民

,不該肖想得不到的神力。”

“這是帝的報復。”巫長嘆。

王苦笑連連:“帝轉世就不是帝,甚至都不是人,我怎能以為食之得……報應。”

巫跪拜:“王的本意,是想讓我等在如此亂世活下去,才觸犯天地間的禁約。”

王仍舊傷心,大概是過於愧疚,不敢多看班顧一眼,頹喪地離開了祭台。

不知過了多久,天氣變得溫暖,祭台四周跪得人少了,石台上蒙著一塊紅布,猛得一看,以為下面什麽也沒有,只有仔細看,才發現隱約有一個人形。

庖將一節腿骨上的肉一點一點刮下來,連軟骨都沒放過,說:“這是最後一次了。”

祭禮官仍舊像往常一樣分好肉,從鼎中刮下最後一勺,揚聲:“還有誰沒有吃到肉糜。”

一個男子牽著一個孩子撲到祭台上:“我兒不曾吃。”

祭禮官道:“好運道,剩最後一口。”

男子欣喜若狂,忙令兒子跪下。

“不,我不吃。”那孩子拒絕,“我是人,我不吃人肉。”

祭台上的王、巫、祭禮官怔愣在那,木訥地看著不願吃肉的孩子。

男子急道:“神子的肉,能治病。”

“我是人,我不吃人肉。”那孩子堅持,“只有野獸才吃同類,我不是獸。你們不是病了,你們是瘋了。”

王呆怔:“神子願恕。”

唯一沒吃過肉的孩子仍在堅持:“我不是瘋子,我不是獸,我,不吃人的肉。”他跳下祭台,往荒野跑去,沒多久就消失在連綿的群山之中。

陸城看王站在祭台上,久久地注視著孩子消失的方向,好似萬年後才踉蹌地抱起班顧的殘骨,登車回到宮殿。班顧素白的骨架被擺放在玉席上,王親手為他穿上斂服,親手送他入石棺之中,親手推上棺蓋。

一座無字的墓。

外面萬民送行,他們伏在地上痛哭、哀悼,哭得將要昏厥過去。

陸城冷笑一聲,重新回到無字墓中,躺進石棺裏面,將班顧骸骨擁入懷中:“班顧,可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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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顧托著腮,面條似得掛靠著廊柱,百無聊賴:“啊,陸城好慢,我的死因這麽復雜,要查這麽久?祝宵,特物處的電腦能玩遊戲嗎?”

“掃雷?蜘蛛紙牌?”祝宵將煙屁股投進杯子裏。

“動作遊戲?”

“沒有。”

“我可以下載一個嗎?”

“沒網速。”

班顧翻翻白眼:“算了,我去地宮看看。”他把小白往祝宵懷裏一塞,正要走,拍拍腦門,“等下,我去便利店買瓶冰闊樂帶下去,薯片也來一包。”

祝宵啞然,目送班顧飄走,也疑惑:“確實有點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