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山裏的天特別晴, 空氣又尤其清透。天上一絲雲都沒有，也沒有月亮。

顧言湛剛才本來就躺在黑暗裏, 這會兒一擡頭, 漫天的星河幾乎晃到了他的眼睛。

他愣了半天, 嗓子裏才發出一聲輕微的驚訝聲。

“……真好看啊。”他說。

司以鈞在他旁邊低聲笑了起來。

“看傻了？”他問道。“怎麽這麽沒出息，沒見過星星麽？”

他這話挺煞風景, 顧言湛轉過頭開瞪了他一眼。

就見司以鈞眯著眼，笑得像是跟他獻寶似的, 一副顯擺嘚瑟的模樣。

顧言湛小聲說：“嘁，幼稚。”

司以鈞嘖了一聲：“你說什麽？”

顧言湛說：“沒什麽。”

司以鈞握起了他的手腕, 將他往前一拽, 徑直拽著他往前走：“走，帶你去個地方。”

顧言湛一愣：“大晚上的，去哪裏？”

“跟著走就是了, 哪兒那麽多話。”司以鈞說。

顧言湛不吭聲了。

司以鈞手心很熱, 帶著一股很蓬勃的力氣。顧言湛的手腕被他緊緊捏在手裏, 和他的手心緊緊貼在一起。

顧言湛覺得手腕上的皮膚像起了火，滾燙地燎到了他的心口。

自己……懷著這樣的心思和司以鈞接觸, 還真有點不君子，甚至有點卑劣。

他咬了咬嘴唇，沒有出聲。

但是能怎麽辦呢, 他驟然發現自己喜歡這個人，無論怎麽樣，都勸不住自己的心。

每兩個班的營地旁邊都有值班的老師的。

夜深人靜, 坐在營地旁邊的老師也在懶洋洋地抽著煙。就在這時，他看見一對學生手拉著手往外走。

前頭那個高一些，腳步幅度很大，後頭那個個頭稍矮，但也特別高挑，被拽得一路小跑。

又哪對小情侶晚上偷偷往山裏跑呢？

那老師一皺眉毛，把煙掐滅了。等那兩人走近了，大聲道：“哪個班的學生，幹什麽去？”

後頭那個明顯被嚇了一跳，停住了腳步。

前頭那個倒是囂張，徑直拽著後頭那個，一路走到了自己跟前。

噫？倆男生啊？

走近了老師才發現，是一對大小夥子，長得都還特標致。前頭那個捏著後頭那個的手腕，後頭那個走近以後，有點不好意思地想掙脫，又被前頭那個拽住了。

“去邊上放個水。”前面那個高大英氣的小夥子沖著老師痞裏痞氣地一笑，懶洋洋地說。

這老師認出來了，這人不就是整個年級出了名的小混混司以鈞麽。

不過，他拉的又不是個小姑娘，老師放了心。

小夥子小姑娘結伴去上廁所倒沒什麽，園區的廁所就在營地外不遠。

他怕的就是那些小情侶，晚上往山上跑，找著沒人的地方一塊兒看星星，危險的很。

“去吧去吧。”老師擺了擺手，算是放行了。

司以鈞拽著顧言湛就走。

出了營地，眼看著就了開闊的山麓。這邊地勢不平，有一些草木叢生的小丘陵。

司以鈞帶著顧言湛在一處小山包上坐了下來。

“在那兒仰著腦袋看有什麽意思。”司以鈞說著，按著顧言湛，讓他在草地上仰面躺了下來。

周圍群山環繞，燒起來了似的紅葉將整座山覆蓋滿了。天上星河閃爍，周圍隱約聽得到蟲鳴，顧言湛一時間覺得時間都停了下來。

司以鈞啞著嗓子輕輕笑了一聲，在他旁邊躺下了。

“好不好看？”他問道。

雖然這人惡劣得很，顧言湛還是很誠實地說道：“好看的。”

司以鈞深深呼吸了一口氣，聽起來特別放松。

“我上次來，發現的地兒。”司以鈞說。“這塊兒視野最好。怎麽樣，跟著哥不會吃虧吧？”

顧言湛聽著他獻寶似的，帶點兒顯擺的口氣，不由得唇角勾起，臉上露出了柔軟的笑容。

司以鈞這人，又兇又惡劣的，其實就是個沒長大的小孩兒。

可能他從他父母那裏得到的教育和溫暖太少了，所以看起來又成熟又冷漠，又像棵自由瘋長的樹，長得七扭八拐的，特別不良。

但其實……

顧言湛側過頭，看向了司以鈞。

他是塊被裹在石頭裏的玉，是壇泥封了的好酒。

他在心裏悄悄地說。

司以鈞這會兒正看著夜空，側臉英氣又硬朗。天上的星星似乎落在了他的眼睛裏，將他眼睛照得特別亮。

顧言湛把他這幅模樣刻在了心裏。

他想把少年的這幅模樣記牢了，藏在心裏，即使自己有一天完成了任務，非回家不可，也總能……想得起他。

就在這時，司以鈞開口了。

“哥對你多好啊，是吧？你瞧瞧除了你爹媽，是不是我對你最好？”

顧言湛笑出了聲。

怎麽這麽像個小孩兒似的，邀寵都這麽幼稚。

“是啊，除了你鈞哥，還有誰啊？”他順著司以鈞的話頭，開玩笑地跟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