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第2/3頁)

德蒙特自然也在那座高塔裏長大。身邊陪伴著的唯有一個瘋了的女人。

再後來,由於國王生不出孩子,為了拒絕教皇提議的下任國王人選,德蒙特被接出了高塔,進入皇宮,在王後膝下開始接受正式的貴族教育。只是那時候他就表現出了和尋常孩童不一樣的地方,不愛說話,偶爾眼神冰冷地盯著某個人時,目光中閃爍著的、似乎是與安娜女王當年下令血洗皇宮時同樣瘋狂的光芒——

當然這些都只是傳聞。

但僅僅是傳聞,也足夠令人不安了。

人們生怕德蒙特會成為下一個瘋了的國王。

好在王後的肚皮爭氣,終於在三年前生下了一個健康的王子。於是德蒙特也從王儲的位置上功成身退,獲封威靈頓公爵,甚至統領起了皇室禁衛軍團。

但是只要“德蒙特”這個名字跟著他,人們就一直視他為一個潛在的瘋子。

戈爾多倒不這麽覺得。

精神疾病遺傳這種東西,從來不是單純由母系基因決定。如果父母僅有一方患病,那麽孩子患病的幾率應當都在百分之十五左右。且遺傳因素雖然有著重要影響,但它往往在一定的環境條件下起作用……

安娜如果不繼承王位,安逸地過一輩子,未必會發瘋。不,時機還要再往前撥一些——如果她沒有嫁給塞席爾的話。

所以只要這位公爵別和他母親一樣,經歷失去親人、登上王位、伴侶出軌、孩子夭折、母親背棄、幽禁高塔這等等一系列打擊的話……他還是有很大幾率能保持清醒的。

戈爾多正這麽感嘆著,突然一抹流光溢彩的金色進入了他的視線。

是亞特裏夏。金色的是亞特裏夏的頭發。

“老師。”戈爾多打了個招呼,“你怎麽來了?”

亞特裏夏淡淡地瞟了他一眼,說道:“還不是因為那個哈裏斯。”

亞特裏夏聽說哈裏斯居然即將入職神院的時候就已經坐不住了。以哈裏斯的水準,去做教師絕對是誤人子弟、辱沒神院。亞特裏夏用腳趾頭想都知道,哈裏斯絕對會用入學神院的名額來誘惑戈爾多去做他的學生,而以戈爾多·莫蘭的性格,一旦發現對方是個草包,絕對會嘲諷模式全開,想方設法打哈裏斯的臉。

但是這是領主的生日宴會,圍觀的還有許多小貴族們。亞特裏夏難道能指望這些小貴族們聽懂戈爾多關於神學的辯論,明白羅德裏克·哈裏斯是個欺世盜名的草包嗎?不,這些小貴族們只認同權勢和權威。羅德裏克·哈裏斯是帝都來的司鐸,是紅衣主教的外甥,他如果出言反駁戈爾多,周圍的人絕不會站在戈爾多這邊。退一步說,即使領主出來給戈爾多撐腰,周圍的人也只會認為是領主在維護自己的兒子,而對事實對錯置若罔聞……

這就是教廷的影響力。

能真正和哈裏斯正面對抗卻不落下風的,唯有亞特裏夏·霍恩自己。

於是亞特裏夏就換好衣服直接奔著城堡來了。途中還由於麽有邀請函被侍衛攔在關卡外……幸好亞特裏夏這張臉夠醒目,即使他不常與人接觸,其他的賓客們也認識他,他這才順利跟著混了進來。

不過等他來到宴會廳的時候,發現戈爾多已經把羅德裏克·哈裏斯收拾得差不多了。

居然和戈爾多·莫蘭比背書……亞特裏夏也不知道哈裏斯這個蠢材哪裏來的自信。

亞特裏夏這麽想著,唇角的弧度微微上揚。但很快,他就仿佛注意到了什麽似的,皺眉嘆氣。

他看著戈爾多·莫蘭。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居然真的把這個十二歲不到的少年當成了寶貴的學生。他的學生初出茅廬,跟只小雞崽子似的嬌嫩脆弱,需要引導和保護。

亞特裏夏·霍恩:“……”

戈爾多愣了愣,有些疑惑:“你看著我做什麽?”

亞特裏夏·霍恩嘆氣:“我忽然覺得你很麻煩。”

這種擔憂別人的感覺,對於亞特裏夏而言,算是第一次嘗到。

不明所以的戈爾多:“……”

我看瘋了的不是公爵,而是您吧,亞特裏夏老師。戈爾多在心裏如此吐槽道。

戈爾多和亞特裏夏站在露台上等待了一會兒,果然就看見那輛貼著金箔的廂式馬車在城堡門前停了下來。

馬車停穩後,馬車裏先是鉆出來一個穿著白色禮服的高大隨從,他站在車門旁,躬身將自己的胳膊恭敬地送了出去。

一個年輕人扶著他的胳膊,從馬車中鉆出,安安穩穩地落地。

在他踏上這片土地的一瞬間,露台上圍觀著的貴族們安靜了下來,而之前喧鬧的儀仗隊和禮樂隊更是垂頭站在一旁,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公爵閣下。”

不只是誰起的頭,一個人摘帽行禮後,所有露台上能看見公爵的人們統統躬起了身子,向公爵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