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你個豬兒蟲!

天空湛藍清朗, 就連常年縈繞在高山之上的雲霧也一應消散,清流劍宗那萬裏群山總算展露在世人眼前,萬丈高崖上的古松奇石, 沒了這雲霧的映襯都少了幾分仙氣, 還了幾分獨屬於劍宗的肅殺之氣。

那火鳳在蒼穹中盤旋許久,底下仍在費力往上爬的少男少女仰頭直直地看著它,又驚又喜地伏地跪拜。

最後, 它在那安然靜立的男子頭頂清鳴一聲, 震懾天地, 化作一縷金紅色的火光逐漸消散。

地上的青草地上仍懸著方才落下的水珠,潮潤柔軟,方才灑落的血水被雨水沖刷得幹幹凈凈,連半點血腥味都嗅不到, 仿佛那瞬息萬變的生死相爭並未發生。

但是,所有人都見證了他們心中至高無上的太上長老被一劍擊斃,連屍骨都未留下的那一幕慘狀。

所謂的生死相爭並不似大家所想的那樣激烈, 歐陽長老敗得太過徹底,也太過狼狽。

其實他若是拼盡全力相鬥, 未嘗沒有一戰之力, 但是最害怕葉疏白的人並非魔修, 正是他們這些自小籠在他光環下的師兄弟。

畢竟知曉葉疏白實力究竟多深的魔修都死凈了, 唯獨他們從葉疏白展露鋒芒開始就看了幾百年, 生出的畏懼一天比一天深。

所以在葉疏白的劍意乍起時,歐陽太上長老第一反應便是他恢復了半步飛升的修為,被嚇得連還手的心思都沒起, 下意識地就想著逃。

跟當年面對魔修時一模一樣, 遇見強敵轉身就逃, 可惜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當年有師門長輩在前方擋著尚能逃跑,而如今,無人再站出來替他擋著了。

一陣冷風乍起,瑩白的玉嬰在葉疏白的掌心化作細微光點,而歐陽長老的那塊在失去葉疏白玉嬰的力量後,逐漸變得暗淡無光,原本的青玉質地變得越來越粗拙,最後化成一塊毫無靈力的青石,同生死台這塊青石板相差無幾。

偷來的東西還回去後,它終於露出了真容,甚至連金色都沒有,灰敗得一塌塗地,若沒有葉疏白玉嬰上面的生死法則撐著,歐陽長老的壽元也早該用盡了。

眾劍修心中一凜,看到這一幕後已經將溫雲的話信了七八成。

再看向那個白衣青年時,所有弟子的目光中除了最開始的好奇,還多了幾分明顯的畏懼。

葉疏白卻並沒有看其余人,他收了劍,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般平靜,緩步朝著山下走去。

原本圍擠成一片的劍修們寂然無聲地給他讓開一條道,葉疏白靠近的瞬間,他們便飛快地低垂著頭不敢正視,就連歐陽長老嫡系的第一峰弟子也無人敢說話,往後退了一步又一步。

鴻卓大長老鐵青著一張臉沒有表情,藏匿在廣袖中的手止不住地顫抖,只能竭盡全身修為讓自己不在這可怕的威壓下失了體面,然而再想同方才那般鼓起指點江山呵斥全場的勇氣,卻是再也不能了。

他領著第一峰諸親傳弟子,板正腰杆,死活不願低頭。

葉疏白路過其身邊時,鴻卓大長老冷哼了一聲,語氣不善道:“內憂外患時卻要同門相殘,葉師祖未免太過……”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一直不緊不慢朝前方走的那男子腳步一頓,停在了他面前。

葉疏白沒說話,只漠然地望過來,那雙生得極好的眸眼尾微挑,因太冷,只一眼就讓人覺得被利劍刺過,不敢正視。

鴻卓長老即將出口的詆毀之言啞然噎回,化作一口唾液艱難咽下,腳步不甘卻又不得不地往後一退,避讓開道路。

方才那殺了人的男子便在眾人的注視中對著那年輕女孩招了招手,後者一派天真模樣地奔到他身邊,兩人並肩朝著山下走去。

葉疏白殺過很多人,但還是第一次在殺完人後有人走到他身邊,關切地問一句:“你有沒有受傷?”

溫雲的個子並不矮,只不過看他的時候仍需要仰著頭,那張精致如畫的臉就這樣迎著陽光落在他眼中,眉啊眼呀,都被燦燦的金光描著溫柔的邊,顯得格外好看。

被這樣一張臉對著,他方才心中生出的那絲負面情緒也隨之煙消雲散,眸光中的堅冰也逐漸融化,變得柔和許多。

葉疏白搖了搖頭,溫聲答:“我沒事。”

溫雲偷偷往後看一眼,自覺現在走遠了沒人能看到了,於是悄悄地將他的手抓起放到眼前看,果不其然,上面被方才暴雨化成的尖針刺出了無數血點。

她把手往前自己這邊拽了拽,然後湊上去小心地呼了呼,又覺得這樣不妥,給他丟了兩個治愈術上去。

葉疏白也不阻止,一切都由著她來。

溫雲卻挺心疼的,小聲嘟囔:“就知道你要被那老狗欺負,看吧,多好看的一雙手,這會兒都傷成這樣了。”

他垂眸凝望著那一路碎碎念的少女,從她口中聽到了許多從未用在他身上的形容詞,例如老實,比如好欺負,在她眼裏,原來他是天下一等一的實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