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第2/3頁)

傅斯恬固執地說:“真的不用啦,現在開始……沒那麽疼了。”像是想要證明一樣,她掀開了被子,支撐著自己要坐起來,可是捂著肚子的手卻明顯得愈加用力了。

冷汗順著她的鼻尖下滑。

時懿的整顆心跟著她的汗下墜,墜入刀山之中。已經分不清是疼多一點還是慌多一點。

她扯過一旁的外套罩在傅斯恬的身上,像美聽見傅斯恬的拒絕一樣,利落地下床,連睡衣都沒換,套上自己的長外套,鞋子,翻找鑰匙、錢包。

傅斯恬堅持:“時懿,真的不用了……”

“再躺一會兒……就好了……”聲音漸漸轉虛。

時懿聽得出,她又疼了。找不到鑰匙,越急越找不到,為什麽會找不到,為什麽連著鑰匙這種事她都會做不到。喉嚨裏一片腥甜,手都在不自覺地發顫,鑰匙終於在衣兜裏翻到了。

“能走嗎?下樓了,我們打車過去,快一點。”她得救一般快走到傅斯恬那一側的床邊,伸手要扶她。

傅斯恬搖頭:“不用,時懿,我不想去。”

“下來吧,我扶你。”時懿聽不見一樣。

“時懿,我真的不想去。”她垂著頭,又痛又累,肚子裏又是一陣翻江倒海的扯痛。

“那我背你。”

“時懿!”她終於繃不住語氣,含著點哭腔祈求時懿。不要再讓她說話,再讓她強調了。

時懿真的沒有再說話了。她沉默了下來,一動不動,空氣安靜地像一切都死去了一樣。

傅斯恬又不安了起來。

她吃力地擡頭去看時懿。時懿也在看她。

時懿哭了。

冷白的光線下,她眼神靜靜的,兩行淚順著她清雋的臉頰下淌,無聲無息,安靜又洶湧。

傅斯恬一瞬間覺得靈魂都在發痛。

她怎麽能讓她哭?她怎麽能讓時懿哭了。

和母親決裂回來的那一天時懿沒有哭;被學校剝奪保研資格的那一天時懿沒有哭。可是現在,她卻讓她哭了。

哭得這樣隱忍,這樣一點聲息都沒有。

傅斯恬眼裏瞬間也湧出了淚。她掙紮著想跪坐起來去抱時懿,時懿卻伸手壓在了她的肩膀上。

她撇開頭,用另一只手擦眼淚,低啞著聲要求:“去醫院。可以用我的醫保卡。”

她知道傅斯恬在意什麽。她也想起來傅斯恬醫保卡在哪裏了——她沒有醫保卡了。

她把保費悄悄省下來,給她買了一套過秋的秋裝。

傅斯恬哽了哽喉嚨,無法再推拒了。

她承受不住時懿的眼淚。全世界,她是最不想時懿哭的人。可是……也是她,總是弄哭她。

遇見時懿,是她人生中為數不多的幸福。而時懿遇見她,是人生中最大的不幸吧……

她放棄了掙紮,由著時懿扶她下床了。站直身體的一瞬間,劇痛再次傳來,有什麽直往胸口上湧。她捂著嘴,在時懿的支撐下都走不穩路,平日裏幾秒鐘就能走到的衛生間,她挪了半分鐘才挪到,痛得直不起腰,在馬桶旁,吐到蹲都蹲不住。

時懿蹲著給她靠,拍著她的背,仰著頭,頜頸線條繃得很緊,一聲不吭。

連黃色的膽汁都吐不出來了,傅斯恬筋疲力竭,靠著墻喘息,臉上濕漉一片,分不清是淚還是汗。

時懿用衣袖給她擦臉、擦嘴。而後,她背對著蹲在她的身前,說:“上來,我背你。”

傅斯恬用氣聲推辭:“不用……”

時懿重復:“上來。”說著,她反手摸著傅斯恬的手臂,回過頭凝視著她。

傅斯恬還想拒絕的,可是,她看清了時懿的眼。

時懿的眼裏沒有光了,只有寂寂的霧靄與濃得散不開的沉郁。

傅斯恬的心再一次被撕裂。怎麽辦,要怎麽辦,她才能把那種光還給時懿啊。

時懿放柔了語氣,又說了一遍:“斯恬,上來。”眼神裏是隱隱的哀求與疲憊。

傅斯恬徹底投降。

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她順著時懿伸出的手臂,慢慢地趴到了時懿的背上。

時懿背著她,扶著墻,很慢卻很穩地站起了身。

“會難受嗎?”時懿問她。

傅斯恬掐著指腹,在她背上騙她:“不會。”

時懿便不再說話了,背著她往房門外走。

她的脊背,是苗條女生那種瘦削單薄、不具力量感的,傅斯恬聽著她的呼吸,就知道她有多吃力。

可是一步一步,她背著她,走得很穩很穩。她背著她,走出房門,走到樓梯口,走下樓梯。不管傅斯恬怎麽掙紮,怎麽請求,她都緊緊圈著她的大腿,不肯放她下來。

四層樓的高度,時懿努力走得快且穩。

跨下最後一個台階,踩到平地上時,她感受到,有溫熱的液體,一直順著她的脖頸兒往脊背裏淌。“時懿,放我下來吧。”傅斯恬又掙紮著下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