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0章 聽我一番話,勝讀十年書(下)

禇英沉默了,再看向魏良臣的眼神,已然是嘲笑。

那目光分明是在告訴魏良臣:我堂堂建州大貝勒,豈能為你這宵小之輩所挑撥。什麽嫡庶之爭,你這漢人崽子分明是欺我不懂!……那《三國演義》阿瑪說的明白,就是兵法,就是你們漢人用兵之寶典,哪來亂七八糟的東西。

“我知大貝勒疑我,枉我,但大貝勒何不聽我解說,再來質我對與錯呢?若我說的不對,大貝勒拂袖便走就是,於大貝勒無半分利益損失。但若我說的對,大貝勒卻能從此書中品出美酒般的佳釀來。”良臣的目光很是平靜,臉上卻是說不出的自信。

書中自有黃金屋。

禇英猶豫了下,不知當否聽這崽子啰嗦。

“我知大貝勒擔心什麽,呵呵,其實大貝勒完全不用擔心,我們漢人說,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今我奉天子之命前來建州,協察欠款錢糧事,又察六堡逃民事,此間牽涉極大,大貝勒難道就不想知道點什麽?”魏良臣淳淳善導,不失時機的又拋出了誘餌。

禇英動心了,自從這漢人崽子那日席間突然提出歸還六堡和逃民之事後,父汗就一直為此事焦慮,額亦都、何和理他們都摸不透此事的底,不知是楊鎬的試探還是北京皇帝的意思,還是李成梁那裏出了什麽變故,故而遲遲拿不出一個對策來。倘若他禇英能從這漢人崽子口中探出底來,父汗那裏做出對應部署,豈非功勞一件?那幫老家夥也要對自己刮目相看。

念及此處,禇英便不再遲疑,點頭答應魏良臣,聽聽他怎麽看《三國演義》。

費了半天口舌,用低聲下氣形容也不為過,終是騙得禇英上他的賊船,良臣自是大喜,忙道此地喧嘩,不是品書處,不如尋一安靜所在好好研讀。

禇英也不想大庭廣眾之下和這殺弟仇人站得太久,自也無意見,便吩咐隨從尋家酒鋪,要店家將客人趕走,今日不許營業,閑雜人等也一律不準靠近。戈什哈們自是明白主子所說的閑雜人等是指哪些,當下就去準備。

廣略貝勒的話誰敢不聽,很快,禇英的戈什哈便清出了一家酒鋪,然後在外面守著。鄭鐸和降倭保鏢們也被良臣留在外面。

當下,良臣在前,不顧禇英滿臉的別扭,強拉著他就入店,徑直上到二樓,特意尋了窗戶處坐下。也沒心思喝酒吃菜,叫店家上了壺茶水來便開始了他的表演。

“大貝勒可知袁本初是何人?”

魏良臣興致勃勃的問道,按吳夫子教書的習慣,開講之前,總會找個老師和學生都知道的切入點,然後順著這切入點下去,自然而然師生就能想到一處去。

然而禇英卻搖頭道:“不知。”

良臣有些意外,不過未有多想,又問:“那大貝勒可知劉荊州為何人?”

“也不知。”禇英不是那種不懂裝懂的人,他的確不知道什麽袁本初、劉荊州,故而不屑說知道。

禇英的爽快讓良臣一時滯住,“呃,這個……那大貝勒可知曹孟德是何人?”

禇英的反應仍是搖頭。

這讓良臣有些抓狂了,敢情那龔正陸光顧著教奴爾哈赤這個學生了,半點都沒教禇英這個徒孫啊。

曹孟德都不知道啊,喪盡天良,這位的嗜好可是後世多少人羨慕的存在啊……

三大主人公,禇英一個都不認識,有關嫡庶之爭的瞎話如何說起呢?

萬水千山只等閑,爾今無奈從頭越啊。

良臣重新審視起對面的廣略大貝勒了,他決定從頭說起。得虧他前世是個寫網絡小說的,知道如何抓住要點,如何快進,如何鋪墊,如何高潮。於是,一篇精彩絕倫的三國故事在他的繪聲繪色演義下,以一幅極其陰暗的兄弟相殘、內宮爭鬥的面貌呈現在了禇英的眼前。

“……袁紹乃長子,名聲極好,是而有許多人支持於他。然袁術是嫡長子,於袁家有繼承之權,二人身份不同早已注定結局。”

天花亂墜說了一通,良臣口也渴了,順手就拿起茶碗喝了一口,爾後繼續道:“這兄弟二人打小時候就明爭暗鬥,話說十八路諸侯酸棗會盟共討董卓之時,那袁術為錢糧後勤總管,而袁紹卻為督領諸侯之盟主。為何如此?為何那嫡長子袁術反不得為盟主,庶出的袁紹卻能得諸侯擁戴呢?……大貝勒可曾想過此中原因?”

一個好老師,不應該光顧著自己講,光顧著把自己的想法灌輸給學生,而是應該和學生進行有趣的互動,把呆板的東西講的有趣,使學生對故事產生興趣,進而對老師產生好感。

能夠這樣做的老師,才是好老師。

良臣覺得自己是可以做一個好老師的,因為,他可不希望朱由校個鼻涕蟲被孫承宗拐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