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6章 以弱勝強非難事

客觀來說,葉向高雖是東林黨魁,但自為獨相以來,也是辦了幾件大事的。如奏請減封福王田畝,催促福王早日就藩,平息湖廣、雲貴礦監稅使事,又有督請恢復東宮太子講學等事,無一不出於公心,為朝堂內外稱頌。

只是於這幾樁公事以外,葉向高竭力奏請增補閣臣,而增補閣臣法又全偏於他東林李三才,這一條可是齊楚浙昆宣諸黨所不能容的。各黨出於自身利益,定是堅決予以反擊的,導致數月以來,增補閣臣事一直沒有下文。

官應震官雖不大,但身為楚黨首領,胸懷方面自是有其長處的。官場之上,小臣一說多為禦史言官代稱,他稱小臣不及大臣萬分之一,是謂公心,倒無其他念頭,畢竟他官應震也是言官一員,其為戶科給事中,乃科道中的“科”。說小臣不及大臣,官應震真是走心而言,全然不顧將自己也給貶低了。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真要將自己放在那大臣角度細想,也會覺小臣鼓噪壞事了。但位於小臣者而言,大臣事不平,理當鋌身而出,否則國家豈非白養他們了麽。

“官兄此言確是精辟,我等聽了無所謂,不過若是叫那東林輩聽了,怕是要說官兄指桑罵槐了。”湯賓尹挼須輕笑,有些佩服楚黨首領官應震的自貶。

現時科道中,諸黨勢力夾雜,但論勢大,還是東林黨。都察院二分之一,科場三分之一都被東林所控,加上六部地方搖旗呐喊,這科道儼然就是東林的天下,否則何以新近東林要員那麽多,為李三才量身打造的入閣辦法能順利通過呢。

湯賓尹的宣黨,眼下就有科道成員十多人,這些人皆可用“小臣”一言而括之,他卻不惱官應震用詞尖銳,事實確是如此,有什麽不可說的呢。

“東林諸君子,自有體會。”官應震哈哈一笑,他若怕了東林,也不會組建楚黨和他們對著幹了。

“壞人事者自壞事,說人宵小者自宵小。”李樸冷言一句,他和東林可是有切膚之恨的。

不過那東林黨也確是氣人的很,仗著勢大有錢,朝內朝外霸道無比,動輒就指他人為宵小奸黨,卻不顧自身龍蛇混雜,汙煙障氣。聽說江南各地那些土豪劣紳為了得個正人君子的名頭,紛紛花重金加入東林。實在是入不了東林也要跟東林的人稱兄道弟,相互吹捧,使得東林風氣日況愈下。

如此朋黨,焉有面目說他人?

“當年若非別人勸我,我恨不得打上他沈鯉門,拔了他的胡須!”李樸越想越是氣,此間要是碰上沈相公,看他那架勢,只怕立馬就能起袖子上前幹上一架。

“沈相公今年八十,只怕不敢叫你拔胡須嘍。”黃彥士打趣一句,李樸聽後嘿嘿一笑,氣話歸氣話,他還真不可能跟個八十歲快入土的老人尋仇。

“家事國事天下事,怎能如風聲雨聲讀書聲般輕描淡寫。有些人,明明是無能之輩,偏要逞口舌之利,把控了朝堂,禍害的可是國家。倘若任由這些人胡來,我等上對不住天子,下對不住黎民啊。”黃彥士略有深意的看了眼湯賓尹。

湯賓尹聽後,沒說什麽,只是眉頭皺了一皺。

李樸在一邊附和道:“就是,明明是一幫廢物,盡知道往臉上貼金,耍些嘴皮子,做些面上功夫,真正要做事,憑他們,只會越弄越壞。”說完,竟是回頭看了眼李永貞:“李公公說是不是這個理?”

“這個……哈哈……”

李永貞是內廷中人,其他四人卻是外朝的,且還有兩個言官,他可不便多言,吱唔兩聲帶了過去。

黃彥士倒是還有些話要說,可官應震卻突然插話道:“行了,說起來,咱們也是言官,偶說自己是小臣也就罷了,難道還真要把個科道都給否了不成。至於那些無能之輩,我們說的再多,能動他們半點?……說一千道一萬,還是要君子踐於行啊……”

官應震笑了笑,示意眾人往前走走。這一走,卻是湯賓尹和李樸在前,官應震和黃彥士在中,李永貞落在了最後。

官應震沒問黃彥士今日目的,他知黃定會與自己說,便也不急,與他說了些舊事,又各自說了些為官之事。黃彥士不日許要高升,若是地方,自有苦處與難處,官應震曾為知縣,有些經驗,便說了與他聽。

前面湯賓尹和李樸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二人不甚熟悉,都是黃彥士請來的,自不可能探討那麽深。幾人就這麽邊走邊說,不知不覺便來到一處石橋上,站在橋頭放眼四望,東北有古觀象台,西南有蟠桃宮,每年的三月,蟠桃宮的廟會熱鬧得很,民間花會古玩字畫風味小吃應有盡有。北面則是天下讀書人心目中的聖地貢院。

“東鮮兄、湯兄、李兄快看,那便是貢院了!你們可還記得當年嗎!”黃彥士有些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