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00章 敵不動 我不動

魏公公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你們這幫“奸黨”真是笨啊,明知對手掌握人事權還跟他們正面剛,不是茅房裏提燈籠麽。

換個思路,換個角度,換個辦法。

先前教你們砍伐大樹先砍弱枝,結果弱枝沒砍成,反賠了一個宣黨。

這回教你們直接鋸大樹根,大家夥一擁而上,拔河似的兩邊鋸,看這樹根倒不倒。

不倒也不要緊,只要這大樹知道弱點在哪就行嘛。

信中也不能說的太直接,王錫爵書信叫李三才這個不孝弟子偷拆的教訓可不遠。

他這也是太把自己當根蔥了,人幾黨大戰,誰個會偷看你個在運河上的小太監書信呢。

他相信李永貞會明白自己的意思。

說白了,計察嘛,就是大家夥一塊察。

察出什麽說什麽,該怎麽辦就怎麽辦。

這個“察”,可不限於朝堂上的官。

具體操作,就是四黨的事了。

魏公公自個還有一堆事要做,京裏的事,說實在的,他也是有心無力。

出出主意就行了,但發展到何種程度,就不受他控制了。

就如同他怎麽也沒想到宣黨會搬石頭砸自己腳一般。

明天就能到臨清了,早先馬堂任天津稅使時就兼了臨清稅關,而這臨清,是運河上和揚州齊名的肥關,有的是油水。

如今新任臨清稅使尚未出爐,關卡仍由馬堂的人管著。

不過魏公公是什麽人?

大家一個單位出來的,臨清稅關再怎麽瞎,也不可能跟他魏公公要銀子。

況,魏公公的打手兇棍不比你稅關差。

惹魏公公不高興了,反手砸了你臨清稅關也不見得他身上掉根毛。

這天夜裏,大運河水嘩啦啦的。

公公的豪華座船裏,也是嘩啦啦的。

聽著外面的黃梅小調,抱著熟得很的佟佳氏,別提多美滋滋了。

……

京中,李永貞收到魏良臣的回信後,琢磨了一會,便去找楚黨的官應震商量了。

官應震等人也覺得必須將風潮移向顧憲成,如此才能解東林的攻勢。

可突然之間,怎麽能把矛頭轉向顧憲成呢。

此時,天上掉下餡餅。

禮部有個剛剛從廣東調到京城的主事名叫丁元,此人是顧憲成最鐘愛的弟子,曾常年跟隨顧憲成出外講學,深受其師看重。

眼見“奸黨”圍攻孫尚書,丁元心懷氣憤,於是挺身而出,聲援孫丕揚。

“湯賓尹等人罪有應得,申救者以邪攻正!”

丁元喊出這句話是在禮部大堂中,很快就傳了出去。

沒用半天功夫,丁元的背景和黑歷史就被四黨扒了個幹凈。

此人不但是顧憲成的弟子,其父更是顧憲成的至交,於是,浙黨率先借著丁元將本次京察和無錫的顧憲成及東林書院扯在一起。

頭一個上疏彈劾的,是浙黨禦史徐大相,他在上疏中寫道:“今日天下大勢,都趨附東林;今年察典之誤,根子就在此。”

這是點名道姓攻擊顧憲成,一點也不藏著了。

也是,東林黨都借著京察想把他們一網打盡了,還有什麽顏面可說的。

徐大相上書後,楚黨的官應震緊接著上書,書中寫道,“顧憲成講學東林,遙控朝政,結交淮撫李三才,傾動一時;而孫丕揚、王圖、丁元等東林黨人隨聲附和,此次京察大權全落在黨人之手。”

再接著,昆黨和齊黨也加入進來。

樁樁無錫東林書院的黑材料被呈到萬歷禦前。

有說東林講學所到之處,一喜一怒都關系到當地郡縣官員的升遷或貶謫;

有說每次招待費用至少索要二百兩以上;

又有說各地官員在執行公務時,言談話語凡與東林講學精神相違背的,必遭東林斥責。

還有的說,東林書院專征滸墅橋稅,以此作為書院日常經費,還勒令滸墅關使定期給書院送贊助費。若滸墅關不給,則東林書院必向府縣施加壓力,或罷關吏,或誣下牢。

“要在黨字上做文章,皇爺最痛恨的就是這個黨字。”

魏公公在給李永貞的下一封信中也是直言不諱了。

圍繞“黨”字做文章,這文章做的可就大了。

四黨中人可都是會寫文章的進士,一時間,數十道奏疏送到通政司,東林黨算是被徹底定性。

鬥爭焦點突然從京察轉向無錫東林書院和顧憲成,讓孫丕揚始料未及,急忙和秘密抵京的鄒元標、趙南星商量反擊。

次日,即由東林黨人、光祿卿吳炯上書為顧憲成及書院辯護。

吳炯在上書中說道,當日顧憲成寫信給葉、孫救漕撫李三才,確屬出位,憲成也早已悔悟,今家居在鄉,再無幹政。

故,今憲成被誣,必將造成天下都以講學為戒,絕口不談孔孟之道。長此下去,國家正氣就會從此而消,於國於社稷此非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