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28章 事情,出乎想象

京師,朝堂之上因東林黨主計京察,雙方仍在明爭暗鬥。

宣黨雖在京察之中因黨首湯賓尹被計而覆沒,然浙、齊、楚、昆四黨卻通過圍魏救趙,死咬遠在無錫的東林領袖顧憲成,成功逼使東林黨不敢欺人太甚。

雖經首輔葉向高、天官孫丕揚極力謀劃,今屆東林主持的京察依舊如同前兩次一般,陷入僵局。

四黨成功自救,勢力大盛,在內監李永貞的奔走呼號下,四黨定下盟約,東林黨只要敢露出半分重啟京察的苗頭,四黨便群起而攻,絕不讓他們分化打擊。

暗中協助孫丕揚主持京察的東林元老趙南星、鄒元標實不甘心多年謀劃毀於一旦,故私自擅動屬東林的科道言官與四黨針鋒相對,不斷上書,結果朝政因而變得一團混水。在朝官員只知黨同伐異,無人有心思問政,發展到最後,雙方肆無忌憚,以致顛倒黑白。

“狗咬狗,一嘴毛。”

在儀征渡口即將過江的魏公公如此看待京中之事。

京裏陳默剛剛傳來消息,本屆順天府鄉試,浙黨中人鄒之麟任房考官,因愛才破格錄取了一個姓童的考生為舉人,結果被東林黨攻擊考場舞弊。原本只是單純愛才破格錄取的小事,儼然就成了一樁你死我活的大事。

東林黨人、禮部侍郎翁正春上書請求給鄒之麟降職處分,而齊黨首領亓詩教卻說翁正春偏袒主考官,故意拿鄒之麟作替罪羊。

翁正春不屑,堅持初議,結果四黨矛頭對準他,挖了他從前做考官時的不少黑材料,翁正春見勢不妙,嚇的自己請辭了。

東林黨這邊留不住翁正春,便舉原在東林書院任教的孫慎行出任禮部侍郎。孫上任後,仍按翁正春的法子要攻鄒之麟。

此事,就不可調和了。

“九州生氣恃風雷,萬馬齊喑究可哀。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

魏公公在碼頭上寫了這麽一首詩,詩成之後命人快馬直遞李永貞。與詩同附則是一句口信:“國事艱難,人才難求。”

數日後,孫慎行的奏疏被皇帝留中了。

宮中傳出消息,多年不朝的天子竟然叫中官持銀十兩送給了鄒之麟。

錢財雖不多,但態度卻彰顯。

魏公公這頭,則是得到了鄒之麟給予的千兩“贈詩費”。

雖然魏公公認為自己這首詩至少能得五千兩,鄒之麟用了自己的墨寶化解危機,就當重謝他老人家,區區千兩,也是摳門了。

付出和回報只有成正比,魏公公才能不斷創新,活躍思維,創造出更好的詩句來。

不然,光碼字沒收入,魏公公又如何能文思泉湧呢。

不過,考慮到鄒某人也算自己的“狐朋狗友”,魏公公也不好意思斤斤計較。

一直以來,他給自己於“奸黨”中的定位,就是一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好人。

好人,是不愛錢的。

做大事者,更不能愛錢。

說話間,魏公公滿意的看著船隊中間那幾艘船。

這船,很吃水啊。

魏廣微先一步回了南都,魏公公這邊過江之後卻不是奔南都而去,而是奔無錫。

他要會一會東林太君,並且到那東林書院走一走,看一看,最好是能畫個圈圈。

只是,顧憲成見不見他這個從北京來的內監,魏公公心裏是沒把握的。

魏廣微倒是打了包票,說一切由他安排。

想到其父魏允貞也是東林元老之一,其本人也是南京禮部侍郎,再不受東林黨內待見,可安排一二人等見見大君當是容易。

魏公公便也不去多想。

魏允成真是辦不成,他也不會怪對方。

因為,在他看來,他見顧憲成,不是有求對方,而是給對方一個機會。

顧憲成真不肯見他,是對方的遺憾,也是東林黨的損失,他魏公公又有什麽可遺憾的。

再說那道君皇帝的畫,顧某人不給鑒,這世上難道就沒人了麽。

到了一定身份地位,他魏公公說真就真,說假就假。

……

“莫須有!”

南京城,修吾相公李三才恨恨的對前來迎他的高攀龍道。

這三字,道盡了他修吾相公心中的郁苦。

自被貶之後,李三才便以嶽飛自詡,每日在家中只罵朝中奸小禍國,蒙蔽聖聽,致使他這忠臣含冤。

時日久了,李三才倒是悶出病來,索性乘船南下,來到了南都。

他雖是北人,但一生仕途多在南方,這南直隸於他而言,無疑第二家鄉。

雖被貶為平民,修吾相公家財仍是當今天下之巨。沿途開銷,不曾有半點降格。

高攀龍乃是奉恩師之命,特意前來南都相迎這位黨內開山元老的。

“湯賓尹這條落水狗,老夫前年上疏曾痛快揭露他一番,卻被奸黨阻撓。今日叫立山公逐出朝廷,真當浮一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