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24章 快拿走,咱暈血

寶應的致仕官員李克元,魏公公能留他一條命,可高郵的錢文業,魏公公卻是下了處決令。

並且是滅門令!

這是魏公公兩世為人以來,頭一回下這等嚴酷的命令。

如此無情,皆因那錢文業想要他魏公公的命。

魏公公不想哪天突然就叫個剌客剌死、割去首級,便只能自己去割首級了。

世上沒有撬不開的嘴,也沒有守得住的秘密。

嚴刑酷法之下,寶應城中的亡命徒沒多少能一直撐到底的。

錢家雖然沒有出過進士,也沒有出過舉人,但在高郵卻幾乎家喻戶曉。

民間都說若錢家在家跺跺腳,運河那邊就要抖一抖。

這倒不是說錢家是管運河的官,因為管運河的是漕運總督衙門,地點在淮安。

錢家能有這等勢力和影響,是因為他們是運河上的“漕口”。

廟堂規則為明,江湖規則為暗。

本朝依靠運河南糧北調,供應京師和邊防,兩百年下來,圍繞著漕糧的征收和運輸,生長出一套盤根錯節的潛規則體系,稱之為漕規,而決定漕規和執行漕規的則是漕口。

能為漕口者,一為敢打敢殺的亡命徒,二為地方有權有勢的士紳。

初始,小戶認為漕口可以給他們提供保護,於是紛紛投靠,請漕口代交漕糧,以避免官吏的敲詐。漕口自是願意包攬此事,於是自然而然的形成了一套獨立於律法之外的管治體系。

兩百年下來,這套規則已是根深蒂固,而原先那些替小戶打抱不平的漕口們,也一個個都成了高高在上的漕頭。

錢家就是其中一支。

歷史上,漕幫正式建幫是在偽清雍正年間,但眼下實際上已有雛形。

從事漕運的多是運河沿岸的青壯年船工,還有一部分底層讀書人參與其中出謀劃策。各漕口也是組織嚴密,有殘酷的漕規、家法維持,並且已經呈現一定的軍事化。

如有些漕口已有旗語、暗語,一旦有事,短期內就能調動千人左右力量。

這等力量地方府縣都做不到,因而便是名滿天下,以能臣著稱的李三才做漕運總督時,也是不敢對那些漕口強硬,主要以安撫為主,為的就是避免漕口動亂,影響漕運。

錢文業和董三郎乃八拜之交,二人算是蛇鼠一窩。

一個早年在太湖幹劫票,一個則是在運河搶地盤,都有人命在身,也都紛紛洗白,搖身一變成了高郵的體面人物。

把兄弟叫個太監打死,錢文業自是不甘心。但他很聰明,知道憑一己之力很難鬥得過那魏太監,所以私下鼓動對魏太監暴行不滿的士紳,籌資出重金買那魏太監人頭。

人不犯我,我還犯人呢,況人要犯我。

魏公公可不管錢文業是什麽漕頭,他只知道此人一定要死,反正漕運也不歸他管。

鄭鐸親自率兵執行這道滅門令,一共出動了兩百三十人,直撲位於高郵城外十裏地的錢家老宅。

馬蹄聲響徹在錢家大院外時,自有守院的人喝問來的什麽人,結果就是脖子一疼,血湧如柱,身子撲通倒地。

馬隊官兵多半是遼東馬匪和飛虎軍出身,叫他們堂堂正正上陣沖殺,可能勉強,但要他們做這殺人放火的勾當,那卻是一個個再順手不過。

鄭鐸看著院中已經驚慌成一團的錢家人,朝部下們揮了揮手。

大門很快被撞開,官兵們魚貫而入,手中的火把映紅了整個錢家大院。

睡夢中的錢文業被驚醒後,還算有膽色,帶著十多個親信趕到了前院,看到眼前一幕頓時怒不可遏:“我是營字漕口錢文業,什麽人敢闖我錢家!”

對面走出一人,打量了他一眼,說了句:“我家公公說了,讓我帶你人頭回去。”

什麽?!

錢文業心中一凜,旋即就見對面突然扔過來幾枚黑色物件。那黑色物件還滋滋的冒著煙,他知不好,可未等他和手下躲避,就聽轟隆數聲,之後似有什麽東西打在了他的太陽穴上。

鄭鐸持刀上前,朝半跪著、太陽穴叫鐵片打出一個窟窿的錢文業脖子揮去。

錢文業的腦袋飛離脖子,錢家人發出驚叫聲。

腦袋滾落在地上後,錢文業的眼睛還睜著,嘴亦張著。

他似乎看到了自己那具正在朝天空噴湧鮮血的身體。

“魏公公有令,除了女人,都殺了!”

鄭鐸將長刀在錢文業的屍體上擦拭著,掃了眼對方的腦袋,臉上毫無表情。似乎殺的不是一個人,也不是一頭牛、一只羊,甚至都不是一頭豬,而是一個可憐的螻蟻。

錢家老宅瞬間就成了人間地獄。

馬隊從前院砍到後院,見到男人就殺,嚇得那些錢家女眷、丫鬟們尖叫連連。她們東跑西竄,有嚇呆的癱坐在地上,好像全身的骨頭都被拆了般,連手指都動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