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32章 揚州三把刀

相較新科探花郎和開山大儒,魏公公對地方官還是很親近的。

可汪通判不敢跟魏公公太親近,偏又不能表現得太疏遠,或是說瞧不起等等,因而在魏公公高興與他拉家常,詢問地方事務時,汪通判就如剌在背,十分的難受。

“你們這些地方官咧,就是在一線的官。什麽叫一線?和百姓面對面,便是一線。咱家臨來這江南時,皇爺可是說了,郡縣治,天下安。咱家可是記著皇爺說的這話咧,皇爺是個什麽意思?皇爺啊是要咱家替他看看你們這些一線的地方官,有沒有把朝廷的事辦好,有沒有把百姓的生活搞好咧。”

魏公公又假冒皇帝陛下說話了,說的高興,竟然上前拉著汪通判的手,目中滿是諄諄厚意。

當然,他老人家也不忘用負在背後的手朝“秘書”趙新全擺擺,示意對方用心聽,用心記。

“你們這些一線的親民官咧,一定要牢牢記住,你們是朝廷的官,要對皇上忠誠,要時時刻刻在思想上、在行動上和皇上保持高度一致,堅守為官一任,造福四方的信念,真正做到頭腦始終清楚,立場始終堅定,萬不能和一些禍國殃民之輩走的過近,那樣,你這個親民官就不合格,莫說皇上要治你,就是咱家也要治你咧!”

說到這裏,魏公公漫不經心的瞥了眼被手下拖到路邊去的錢、劉二人。

汪文秀表情十分尷尬,此刻,他的扁桃體發炎,沒法說話。

好在,這魏小太監也沒拉著他一直說下去,又斷斷續續說了一番要做好官,做好事的大道理後,這才心滿意足的負手上了他的八擡大轎。

繼而,號角一響,鑼鼓喧天,大搖大擺南行去了。

汪文秀長出一口氣,就這短短半炷香時辰,恍若當年鄉試般緊張。

再瞧錢謙益和劉宗周,一人臉黑,一人臉白,卻是不知如何說好。

錢謙益感慨萬千,想他自殿試欽點探花郎,便春風得意,重臣也罷,小臣也好,見了他探花郎都要禮遇三分,不想今日這小太監卻渾然不將他放在眼中,休說禮遇了,便是客氣一二都無,這實叫他郁結幾分。

又想未能完成修吾公所托,更覺慚愧。

望著大張旗鼓,甲士環立簇擁的魏太監遠遠離去,劉宗周終是憋不住,咬牙罵道:“一個六根不全之人也敢在聖賢子弟面前裝腔作勢,陛下真是太阿倒持,焉能授六根不全之人兵權,長此下去,我國朝豈能不重演晚唐宦官之禍!”

這話,汪文秀聽聽而矣,不敢接半分話頭。

“念台兄所言甚是!”

錢謙益卻無汪文秀的顧慮,想他能為探花郎,固是皇帝欽點,也賴黨內元老賞識。而他東林黨自“君子結黨”而來,對於當今天子,那向來是敢說敢罵的。

“自李輔國那號稱欺壓皇上的老奴始,繼而有逼宮弑帝的俱文珍與王守澄、經歷六代皇帝的仇士良、人稱皇帝之父的田令孜以及唐昭宗時的權閹楊復恭、劉季述等人,無一不是跋扈異常,可這些人生前再是顯赫無比,死後也是臭名昭著!”

“本朝王振、劉謹等奸寺,亦是此下場!”

劉宗周點了點頭,想到那些權閹的下場不由精神一振,然不過數個呼吸,神情又落寞下來,代之的是一臉憂慮。

“邪終是不能勝正,可如今這天下,我等正人卻不知要被那邪人壓得幾時!”劉宗周就差說出皇帝一天不死,這宇內就一天不靖了。

從京師一路南下歸鄉的錢謙益對此感觸也是頗深,很多事情他也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聞的。

“念台兄,如今天子信內廷而輕外朝,重內監而輕地方,我臨來路經山東時,便聞福山縣令韋國賢反對山東礦監陳增在本縣濫采濫挖,卻被陳扣上阻撓礦務的罪名,結果皇上不分是非下旨將韋國賢逮捕進京。山東巡府尹應元氣憤填胸,上疏彈劾陳增二十大罪,陳增知道後,上疏反誣尹應元遮蔽屬官,皇上偏聽偏信,竟給予了尹應元罰俸處分,這真是日月顛倒,星空不明!”

劉宗周嘆了一聲:“山東礦監陳增的事我也聽過不少,據聞此人上月自請兼征東昌賦稅,皇帝竟然準了他。一到東昌,陳增就指使手下爪牙任意誣陷東昌富商巨室,說他們私藏違禁物品,借此籍沒他們的財產,東昌先後被抄產毒刑的不下數百家,可謂是富戶為之一清。”

“這姓魏的小太監在江南江北所作所為和那陳增如出一轍,當真是蛇鼠一窩,狼狽為奸。只可惜,我江南無勇士啊,若有湖廣、雲南、浙江、福建數省作為,又能叫這小太監如此欺我南直無人!”

劉宗周明白錢謙益所指,搖了搖頭:“此間不比那些地方,不是無有勇士,而是力難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