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77章 墻塌了,人呆了

“除了金山寺,別處不曾遭到炮擊?”

城墻上,鎮江知府王應麟不住詢問一撥撥趕來復命的衙役兵丁們。等確認除了金山方向,江上魏閹船隊不曾炮擊鎮江余處時,他不禁松了口氣,同時也是大為詫異,不明白魏閹為何要炮打金山寺。

“府尊,依我看,這魏太監多半是在警告我們。”

說話的是鎮江同知余學度,鎮江乃中府,知府為正四品官,故他這同知為從四品官,比下府同知要高一品。同知為知府副職,掌地方捕盜、鹽鐵、河工等事。

因鎮江乃江防要鎮,故余學度也兼江防及清理府下軍籍事。鎮江城內能夠調用的官差及巡檢、弓馬步手都歸余學度的同知廳調度,與府內衛所及南都兵部的聯絡也皆由同知廳負責。因而,亦有人稱這位余同知為廳長。

同知廳既常年與軍籍、兵備、捕盜交道,余學度自有幾分眼力,稍加分析就知道那魏閹是在借炮擊金山恐嚇鎮江,想讓知府大人服軟,以便威逼勒索。

“大炮一響,黃金萬兩,原來是這個意思。”

王應麟冷哼一聲,他是斷然不會被魏閹的“淫威”屈服的。不過內心裏其實也是有些慶幸的,魏閹雖說無法無天,跋扈異常,但總歸不敢真個炮擊鎮江城,若那樣的話,只怕自己也阻止不了下面人開門。

鎮江城內,眼下並無守軍,只是靠些衙役官差維持,這幫人哪裏真守得住城。此時也沒法求援,更沒到動員全城青壯守城那一步。

因為,今天所發生的事,實在是荒誕!

真計較起來,魏閹固然無理,他王知府同樣也無理。一個明目張膽炮擊佛門凈地,恐嚇地方官吏。一個則是堂而皇之將天子親軍和皇帝內臣拒於門外,拒不承認對方的身份。

雙方,都有錯。

官司打起來,這板子最後恐怕都得一人一半。

若因此引發更大的沖突,真的造成百姓死傷,魏閹難辭其咎,他王知府的前途必然也會到頭。

所以,魏閹只敢炮擊金山這一舉動,多少讓王知府心中定當一些。只要對方不敢朝城中打炮,他便有足夠的底氣堅持到底。

鎮江可是南都門戶,南都那邊反應再遲,也終歸會有動作。只要南都出面,鎮江便不虞叫那魏閹禍害了。

如此一來,王應麟便是聲名大振,一個“強項令”的名聲是斷然跑不掉的。

當今朝堂重科道清流,對官聲尤其看重,若是運氣使然,很難說王知府會不會借此一躍而為布政、督撫大員。

同王應麟的“強硬”不同,余學度倒是想勸知府大人不必把事做的這麽絕,魏閹此舉意圖恐嚇是確證的,不過此人所貪不過錢財,所圖也不過是城中富商能與他合作,鎮江犯不著和他硬碰。畢竟,這事和他們官府有什麽關系。

有關魏閹在北固山召集商人商議海事的事,余學度事後問過城中去北固山的那幾家,前因後果都是清楚的。

那日魏閹領著兵馬在城外耀武揚威,弄一塊“到此一遊”的牌子來譏諷鎮江文武,歸根結底,還不是因為知府大人不把他魏閹放在眼裏,當賊似的不給進城麽。

這就是結了梁子了。

做太監的性格陰暗,睚眥必報,今日炮擊,因果使然也。

照余學度看,這怨仇不宜結的過狠,對方畢竟是皇帝身邊的人,單論和宮中聯系也比知府大人上疏快。說句難聽點的,怕是知府大人的奏疏尚在半道時,那魏閹倒打一耙的題本就擺在了皇爺案桌上。

一為家奴,一為外臣,誰親誰遠?

況,當今這位天子是出了名的不待見外朝。

告了禦狀,結果多半也是於那魏閹有利。

就看今日這炮擊金山的膽大之舉,若沒有憑仗,沒有底氣,魏閹他敢下令開炮?

便是不說今日這事,就說常州府無錫城那樁民變,結果又如何的?

死傷上百人,東林書院叫一把火給燒了,以景逸先生高攀龍為首的上百東林弟子被綁走,這麽大的事,按理魏閹早就應該被緹騎鎖拿歸京砍頭了,可人這會卻在江上活蹦亂跳,還到江北禍害了一陣。

這說明什麽?

人家上面有人呐。

可惜,咱們這位府尊看不透,只道人家是個太監,就容不下。

知府為主官,同知乃副職,城中事務不歸余學度做主,他多說也無益,只能腹誹一二,你府尊為了揚名不惜結下這麽大一仇人,不惜將鎮江全城百姓和你捆綁一起,真要出了事,你府尊就是玩火自焚。

能用錢解決的事,何必非要置氣呢。

反正,出錢的又不是府裏。

常州府不出頭,蘇州府不出頭,揚州府不出頭,就你鎮江府能!

倒要看看這事,你府尊大人如何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