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9章 中立

魏公公感慨之余,對這位敢敲他竹杠的崔老子佩服不矣。

卻不知,他老人家如果好好看看人崔老子的履歷,就知道人家為什麽有這底氣和膽量了。

崔老子可是了不得的人物,其是隆慶年間的進士,原在戶部任主事、郎中,又出為濟南知府,後做過陜西堵糧參政、於萬歷三十二年任右副都禦史,這是都察院的二號人物,僅次於總憲。

一般人做官做到這種程度,有這麽多歷練,那麽即便不入閣,也當為六部重臣。

可是,崔老子既沒升總憲,也沒能入閣,更沒調六部任堂官,反而叫發到南京兵部來做冷板凳的侍郎。

原因便在於,崔老子叫人告了。

萬歷三十五年,禦史彈劾崔志佳“結交內侍”。

內侍結交外官,外官結交內侍,都是十分忌諱的事。不被人告發捅到明面上還好,一旦上了台面,那就百口莫辯,當事人除了請辭以洗嫌疑,另無它途。

崔志佳照例上書請辭,不過皇帝卻給留中不發。科道清議嘩然,又有禦史上書,大有不把崔大人趕回家這事就不罷休的精神。

崔志佳頭疼了,官肯定是沒法再做了,可他真不願意就這麽灰溜溜的滾回老家。

好在,他結交的內侍還是份量十足的,最終一番運作發到南京來。如此,既能堵了北京科道的嘴,又能讓崔志佳不致灰頭土臉還鄉。

也算是個最好的結局了。

出力的兩位內侍便是提督印綏、尚寶、直殿三監的司禮秉筆太監錢忠,此人是嘉靖年大珰陳洪的幹兒。

另一位則是司禮秉筆,太後身前的紅人、宮中人稱“行不行先生”的王順。

錢忠和王順都是薊州人,薊州和滄州乃是本朝太監的兩大“主產地”。

本朝為官,內外朝都講究師生(父子)座師、同年同鄉關系。錢、王二位秉筆和崔志佳是同鄉,內外呼應,相互援助,自是再正常不過。

而且不為人知的是,崔侍郎和王順還是換貼的兄弟,其子崔呈秀但見到王順,便要呼“大爺”的。

有這麽兩位秉筆太監做後台,試問,崔侍郎又如何會怕了魏公公。

兒子有個秉筆大珰做“大爺”,試問,崔侍郎又如何會怕人對他的兒子報復。

真要說起來,人崔侍郎只要你魏公公一萬兩,那是手下留情了。當然,這也是侍郎大人的精明之處。

貪多易出事。

一萬兩不上不下,你魏公公能接受,他崔大人也能吃飽。這筆錢他也不是真準備自個用了,而是替兒子崔呈秀準備的。

明年,崔呈秀就要參加會試,崔侍郎相信自己的兒子才學一定能中進士,但名次是否能靠前,卻是未知數。

因而,須得打點一二,以求個庶吉士出身才穩妥。這事不同於賄考,只是個名次高低,可操作空間太大,且沒什麽風險。

為官數十年,崔侍郎攢的銀子說多也不多,說少也不少。但用於打點求個庶吉士,加上為兒子日後的安排,這點錢肯定是不夠的。

南京兵部侍郎又是個冷板凳,沒什麽油水,眼看著自己年底就要致仕回鄉,侍郎大人心裏能不急?

這陡不丁的給撞上個魏太監,侍郎大人自是不能放過機會。

所謂富貴險中求嘛。

你魏太監搞這些事情來,不就是為此麽。

我不擋你發財,但從你指縫中掉些出來,不為過吧。

果不其然,魏太監願意分潤。

崔侍郎心滿意足,這麽多年了,他算看透一件事。

那便是和太監打交道,遠比和那些官員打交道要爽快,沒那麽多彎彎繞繞,沒那麽多揣摩。

收錢辦事。

崔志佳回城之後便去找了上官、南京兵部尚書王永光。

他要促使魏國公他們趕緊付錢,便要設法讓魏太監進城才行,而這事就得著落在南京本兵和內守備太監身上。

……

王永光和內守備劉朝用此刻正焦頭爛額著,不知如何應對這棘手事,二人商量了半天也沒個結果,因為魏國公那邊死不松口。

這事便就僵著了,當事人不答應,叫兩位幫腔勸架的如何辦。

一見到崔志佳,王永光便拉住他道:“平遠兄來的正好,我正要叫人尋你呢。”雖是對方上官,但王永光知崔志佳過往,因而從不以上官居之。

“今日之事,倒似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崔志佳搖了搖頭,一臉困惑道:“卻不知這事與本兵,與劉公公有何關系,要二位如此愁眉?”

王永光一怔,細想這事確是和他沒有關系,他之所以摻和進來,可不就是魏國公的請托麽,要不然和他有屁的關系。

劉公公那頭早先壓根就不想插手,甚至連魏國公他們去“討伐”魏良臣的情報,都是他授意送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