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1章 塞納河之約

一眼望去,穿過市中心的運河一條明鏡水帶,洋洋流淌。

水波平靜,倒影著白色的船只,也倒影著那些工匠們精心雕琢的雕檐、富有意義的鐘樓、矗立的教堂。

“有的時候低著頭會更容易看到遙不可及的穹頂……”也不知道是從哪一本書上看到的這句話,它的本意應該是人需要時刻保持一顆不驕傲、不作死的心去前進,但用在描述眼前這塞納河也非常恰當。

腦子裏還在回想著和媽媽李蕓的那通電話,余洛晟不由的開始深思了起來。

一直以來他都覺得,自己認為是對的事情,便大膽的去做,用自己的成就來向不贊同、不認可的人證明,自己的選擇並沒有錯。

可現在回想起來,自己是不是付出的代價太大了?

很長一段時間,余洛晟不和家裏人聯系,那是因為他害怕家裏人的話語會再一次動搖自己的決心,他們是自己最親的人,他們的話其實對自己的影響最大,余洛晟已經堅信要走這條路,所以他寧願選擇不聯系,避免自己在這條路上走得猶豫不決,走得束縛過多。

但是這一通電話,卻讓余洛晟兀然的發現,李蕓其實遠沒有自己想得那樣反對自己去做任何事情,甚至余洛晟還感覺到了李蕓心裏那不知道用什麽方式來表達的愛意……

她盡量保持著平靜的和自己聊心理事,卻是將那份小心翼翼給完全暴露了。

和自己說話,她真的很小心翼翼,就像走在隨時會破裂的薄冰上。

就好像常年在外,和父母打一通電話,電話的話題也永遠都離不開“多穿衣服”“早點睡”“吃飯了嗎”“別累壞自己”,相隔兩地,接觸的環境截然不同,世界觀也不知隔了多少代,說一些家常鄰居的事,怕你不耐煩,工作的煩擾更不會向你訴說,家庭的緊張只會強裝的一笑說寬裕得很,那麽哪裏還有可以說下去的話題?

確實會無話題可說,就只有那麽幾句聽上去中規中矩的關心。

余洛晟感覺到了媽媽李蕓的那份不知所措,掩飾了也毫無意義。

一直在身旁,習慣了嘮叨和沒完沒了的話,是永遠都不會感覺得到,唯有很長時間沒有聯系,兀然的一番談話,他們才會暴露,冷靜下的孩子才會看清。

余洛晟自己也沒有想到和家裏人的相處方式竟然會是這樣……如履薄冰。

不是親人才是最牢不可破的嗎?

這一切,似乎也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這讓余洛晟不禁反思。

自己要求他們:與其用盡一切辦法,拿感情做要挾來反對自己打電子競技,為何不嘗試著支持自己一次?

同樣的,自己與背離這個家庭,幾乎再無瓜葛,為什麽就不能嘗試著放低自己去和他們好好的談一談。

很早很早的時候,余洛晟就感覺到和父親余竟幾乎沒有共同的話題,他永遠坐在沙發上,拿著報紙卻不看,挑著眉毛問一句:成績怎麽樣?

然後自己敷衍不耐煩的回答,還行。

然後,余竟不再說什麽,自己也沒啥好說的。

似乎自己也從來都沒有耐下那顆煩躁的心,去和這個老家夥好好談一次。

總覺得,他永遠不可能同意。

總覺得自己跟他說這件事,他一定會打斷自己的腿。

事實上,有哪個父親會打斷孩子的腿?

在孩子心裏,嚴厲的父親總有一股子不怒自威,總是有一種統治的權威,在這份威嚴和恐懼之下,沒有哪個人會敢和父親吐露自己要選擇另一條路的心,一方面是害怕父親的怒火,另一方面是自己臆想出來的恐懼和不由自主的逃避。

和媽媽談,僅僅一兩次,余洛晟已經感覺到李蕓觀念的松動,她其實願意支持自己的,只要自己不是像一個迷失了本心的瘋子一樣一頭鉆入到裏面,只要是自己好言好語,做好一個孩子,用最平靜、理智的話語去和她談,哪怕她的心裏有一萬個反對,仍舊會因為這些暖心的話而慢慢融化。

李蕓的心其實和自己只隔著一層薄薄的紗,自己願意去揭開,一切都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可怕,並且只會看到這層紗背後那顆愛自己愛得不知所措的心。

那麽父親余竟呢?

隔著的或許是一堵厚厚的墻,一座高不可逾的冰山。

自己可以有那麽大的毅力在電子競技上用血淋淋的雙手爬,爬到有光亮的地方,為什麽就沒有一點點的毅力去敲一敲這座冰山?

再厚的冰山,也會有融化的時候。

不能因為懼怕冰山的雄位巨大,不能因為懼怕冰山的堅固寒冷,就此逃避。

……

深思了很久很久,余洛晟還是決定低下頭。

想要證明自己,想要為自己覺得是對的事而努力是好事,但並不能因此與家庭背離。因為只有親身經歷了之後才會發現,做的所有成就最希望得到認可的人還是他們。就像一個孩子,孤守著這一張滿分的卷子毫無意義,那只是一個分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