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我說,沒有。

"當然是想光復道教嘛。"月兒嘻嘻一笑,語氣裏完全沒有一點認真的莊嚴,仿佛再說,是想吃東西似得那麽簡單。道士眉頭一皺,憤然站了起來。"荒唐!魔女,別以為本道是貪生怕死之徒!道教是何等崇高的天地至理!容得你們如此利用?菩提豈能被你們花言巧語所騙,倘若道教得道之士還有心過問世俗名利,道教又豈有今日!你不懂道教,不配言道!"

月兒一點沒有生氣,反而哧哧發笑,笑的那道士越來越憤怒,眸子裏幾乎要噴出火焰。"魔女笑什麽!有何可笑之處?"

"嘻嘻,笑你修為不足。有眼不識真人呀,憑你的道法修為呀,還真是不配跟菩提老祖論道,連眼前有一個道法高深的真人都看不出來。"

道士狐疑不定的上下打量了月兒半晌,突然伸出兩根指頭,口中念念有詞的正欲施展道法的時候,月兒又是撲哧一笑。"說你道法修為淺吧,你還不服氣呢。哪裏是我呀?是喜兒啦--"

道士狐疑不定的打量著一襲紅衣的喜兒,無論如何看不出來她竟是有道之士。一個江湖上聲名狼藉的殺人女魔頭,說她道法修為高深,他實實在在難以置信。"她?江湖第一殺人女魔頭?哼……縱然得了些道法,恐怕也不過是邪道!何敢狂妄言道法高深!"道士一臉的不屑一顧,甚至連施展道法一試的興趣都缺乏。

月兒雖然邪惡,他還能夠感受到她修煉的萬法全通意境,那本是仙道意境,如果說她有道法修為,還是有可能的事情。所謂道法自然,本也就未必說一定為正,天道自然,自然之道本就包羅萬千。凡俗人總揚善抑惡,以正為一切象征,其實並不懂自然之道。又或者說,不過是人渴望追求美好,希望時間沒有邪惡的一廂情願罷了。自然之道包羅萬千,又何來為有意歌頌善之說呢?倘若自然之道喜正厭邪,那自然之道的流轉本就會滅絕一切邪惡。但是,事實並非如此。

所以月兒有道法修為,道士還敢相信,但一身殺氣濃郁驚天動地的喜兒如果是有道之士,道士就無法相信了。得道之士不應該會如喜兒那樣,雖然真正的得道者大多涉凡塵之事,但那只是一種得道的選擇而已,並不代表只有那種做法是得道。還有一些得到之人,在世俗眼裏看起來,就是亦正亦邪。所以如此,正因為其得道,深知自然之道的真實道理,正邪本是自然之道,無所謂分,也不需要刻意去分。

行至正時做正事,行至邪時為邪事。這便是順應自然的無為之道了。

因此,道士眼裏,張三豐的武當派追求俠義之道傳的已經不是道教道義了,而是符合江湖需要的正道;同理,喜兒這種一味追求殺戮,當然也是走入了另一種偏頗的極端,同樣不屬於真實的道教教義。

"道士不信,為什麽不試試呢?"月兒喝著酒,悠然自得的問著。

"好!就看看天下是否有這等奇事!"道士口中念念有詞,片刻,指上亮起一團青光,神情變的分外莊嚴肅穆,緊緊盯著面含妖美淺笑的喜兒,突然一聲"疾!",指上的青光隨手動而射向了喜兒!

青光刹那射到喜兒眼前,但是,就在眼看要射中的時候,喜兒臉前突然亮起深紅色的太極光圖!道士射出的青光,頓時消融在深紅色的太極光圖之中--道士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不由自主的後退了兩步,臉色慘白。"太上尊者的大道法--"月兒早料到道士會有這種反應,掛著一臉散漫的微笑,自顧吃菜喝酒。

"孤陰不長獨陽不生!如你這般一路陰極之道,竟然能夠修成太上尊者的無上大道法?簡直匪夷所思……匪夷所思……"道士深感挫敗,一生苦修道法,卻始終沒能忘記道教衰亡的悲哀,尤其讓他不甘心的是,道教明明就是真正的自然大道,道教得道的高人明明遠非西天極樂的眾佛所能比較,偏偏因為道教的真而注定了道教的不能振興,因為真正的得道者已經看破了世俗,絕不會言教。眼看著實際上不如道教的佛教大行其道,眼看著佛教為了廣收信徒,不惜順應世俗需要的一再改變,改變的距離佛教原本的真實教義越來越遠……偏偏,這樣的佛教卻俘獲了眾生,癡迷了眾生。道士不由自主的為眾生悲嘆,不由自主的為道教而感嘆。苦修多年,他尚且修不成,也根本沒有機緣休息太上尊者的大道法,如今卻不可思議的在江湖第一殺人女魔頭身上看到了如假包換的太上尊者大道法。

"你這道士,真不自量力。你沒得道呢,就敢對喜兒說什麽不可能!道法的事情幾個你也沒喜兒有資格談論,你說不可能只是因為你的道法修為遠不如喜兒,不理解這種境界。太上尊者從不傳人道法,為什麽喜兒就能學到呢?這就是自然大道的機緣,天意是也!天意自然之道運轉的過程,結果,容得你一個道士談論可能與否?我看你這道士啊,真是白修行了這麽多年!"月兒毫不留情的訓斥著,她是一點兒都不覺得臉紅的,好像修成太上尊者大道法的人是她自己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