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4章 大都的糧食危機

一國之都,航運為重。

在城外運河的碼頭邊逛了一圈,沈惟敬便大大咧咧找了個茶攤坐下歇腳。

一邊喝著甘甜的茶水,一邊望著波濤起伏的河面。

京杭運河,他是很熟悉的,但是他記憶中的京杭運河,卻和眼前的運河有些不一樣。在他那個時代,京杭運河已經經過了二次、三次改造,從杭州可以往北直達京師。

而現在,忽必烈還沒來得及對運河進行大規模整改,不論南下還是北上,都得從洛陽打個繞。這麽一繞便多出了一千多裏的河道,這也是他坐船晝夜不停的趕路,還花費了半個月的原因。

沈惟敬眯著眼睛在茶棚納涼,不想耳邊卻聽到了一道蒼老卻不失中氣的話音:“店家,給老夫也來碗茶水吧。”

稍稍擡頭,就看到一個古稀高齡的老者走進茶棚,來到他身側坐下。

老頭剛坐下,便似是自言自語,又似詢問的開口道:“這綿延運河,停泊大船無數,可還壯麗?”

“一艘糧船不過才裝幾萬斤米糧,如何能稱大船?”沈惟敬心底清楚對方是沖著自己來的,當下笑道:“老人家,你怕是很久沒去江南了吧,如今的江南,一艘大船可裝百萬斤的糧食,那才是壯麗。”

“既然如此,那閣下有在此地看什麽?竟如此著迷?”

“你以為我看的是船,其實我看的是大都鬧饑荒。”沈惟敬呵呵一笑,將剩下的半碗涼茶喝幹凈,便大笑起身:“如此大元,豈能沒有糧危!”

饑荒?

老頭莫名皺眉,同樣起身:“何以見得?”

“我方才問過了,最近五日開始,已有兩支船隊從襄陽出發、過洛陽順水北上,裝的都是荊襄米食。”沈惟敬眯著眼睛開口,眉宇間滿是笑意:“倉促之間丟了臨安,運河南段不保,淮南也無甚屏障,今年秋收大都是指望不上淮南之糧的,若不及早從荊襄調糧,大都怕是要烹牛宰羊了。”

“或許,情況還要更糟糕些,因為江南戰船都被調以軍用,上千艘戰船在戰事中損毀,此刻淮南是否連船隊都派不齊?若早知大都是這等情況,我也就不必來使,讓我家都督揮師北上即可,想來你們大元也守不住淮南和荊襄。”

“說這麽多,都忘了請教長者名諱?”

沈惟敬輕飄飄的說完,一旁老頭卻冷汗直冒,沉默了好一會才說道:“老夫竇默,先生之才,我算是見識到了。”

“我哪有什麽才學,不過是眼睛精明了些,嘴皮厲害了點,不像老先生,既是一朝重臣,又是太子恩師,據聞還有一手了不得的醫術,比不得,比不得。”

沈惟敬一邊恭維,一邊開口:“不過既然竇大人來了,那我也就直說,此番出使著實倉促,既然談不出什麽結果,我明日便啟程回去。還望大人轉告陛下,就說外臣叨嘮,離開後那議和協議便算作廢。”

回去?

竇默一聽這話,老臉就跟著急了:“宋使要離開?”

“怎麽?竇大人也想要我把這條命留下?”

“老夫絕無此意,但議和之談尚未開始,宋使又怎能輕易無功而返?不如再稍待數日,終究能有功成之日。”

見竇默這麽說,沈惟敬呵呵笑道:“倒是勞煩大人費心,不過我看著議和不談也罷,左右不過是再打一年,我家都督來時也是這般說的,大宋如今打得起!”

大宋打得起?

雖然知道這句話裏也有很多水分,但竇默卻是不得不考慮再戰下去的影響。再打下去若還是不能勝,對掛名樞密院執掌軍務的太子而言,絕對是一件麻煩事。而以元蒙現狀,短時間內肯定調派不出像樣的兵馬與宋兵交鋒,再打必然還是一場敗仗。

“宋使且先回館驛,容老夫與太子稟明,我想太子出面幹涉,定會給宋廷一個滿意答復。”

“在下就在館驛靜候佳音。”沈惟敬當然不是真的要走,只不過是借著竇老頭向元廷傳達一個信號,即便竇默不來,他也會用別的方式。

當沈惟敬跟著竇默一同回到館驛,竇老頭連進去喝口水的功夫都沒有便直奔太子府,在太子府內與真金耳語了一番,便讓真金前去面聖。

沒人知道真金和他的皇帝老子說了什麽,但當真金踏出皇宮之後,一道聖諭也隨之下發中書省。

著令皇太子為議和副使,共議元宋停戰事宜。

真金插手議和,自然是阿合馬所不願,但忽必烈的命令他不敢不聽,同時也在第二日開始了與沈惟敬的談判。

第一日雙方都不讓步,只能是不歡而散。

第二日沈惟敬接到了派遣在淮南的黑衣衛信報,當他把淮南一地的狀況說出,阿合馬整個人都不好了。淮南一地他極為看重,不少搶錢政令都能從淮南那獲得大筆收益。

阿合馬很清楚,忽必烈對自己委以重任就是因為他擅斂財,如果丟了淮南,阿合馬哪怕再把自己吹的天花亂墜,忽必烈也要動真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