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4章 兩場葬禮(二)

弗蘭克的言行對教廷保守派而言好比當面被打了一記耳光,留下一個大寫的尷尬,同時也使支持改革的年輕牧師們歡欣鼓舞,認為皇太子身體力行,向世人展示了培羅信仰的正道,而那些圍繞在格裏高利老頭周圍,自稱“原教旨主義者”的保守派,其實不過是一群食古不化、自以為是的呆瓜。

短短兩天,因兩場葬禮而起的爭論就如同風暴一般席卷了聖城朝野,戰火從教廷延燒到亞珊聖城大大小小的社交場。今天下午,阿廖娜在鯨骨撐俱樂部提起這件事,進而掀起一場軒然大波。

阿廖娜夫人也不是尋常人物,她丈夫就是格裏高利的頭號擁躉——亞珊聖城樞機主教克洛德。

主教夫人自詡為老派的信徒,宗教立場完全與她丈夫一致,在鯨骨撐俱樂部的茶會上,她先以充滿嘲諷的口吻談論弗蘭克太子為花花公子納西姆舉行臨終告解,隨即話鋒一轉,故意當眾問索菲婭怎麽看待這件事。

索菲婭其實也不理解弗蘭克為什麽要冒天下之大不韙,給聲名狼藉的敗家子納西姆男爵舉行臨終聖事,私下裏對兄長此舉頗為不滿。但是在公開場合,她作為弗蘭克的妹妹,只能硬著頭皮幫親不幫理。然而比起辯論的能耐,她就遠不如有一位傳教士老公的阿廖娜了,再加上自覺理虧,還沒開口氣勢就弱了三分,當然敵不過阿廖娜的唇槍舌劍,只能哀求對方不要再談這個使她感到無比尷尬的話題。

主教夫人得勢不饒人,對她的請求付之以一陣冷笑。

“除非心中有愧,否則我看不出人們為什麽不能在這裏談論這件事。”

索菲婭公主本來就是一個愛面子的人,懷孕後更是變得容易情緒激動,主教夫人的公然羞辱令她非常難堪,氣得當場哭出聲來,不顧人們勸阻憤然離開俱樂部,哭著跑回家裏向丈夫傾訴自己受到的委屈。幸而就在她離開俱樂部不久,婆婆馬蒂爾德幫她出了氣——先施法封住主教夫人那張慣於冷嘲熱諷的嘴,然後又把她懷中形影不離的愛貓變成一只癩蛤蟆,嚇得那個老太婆差點當場昏死過去,卻連一聲驚呼也發不出。

聽馬蒂爾德繪聲繪色描述施法戲弄主教夫人的滑稽場面,索菲婭破涕為笑,客廳中的氣氛也有所緩和。

羅蘭聽得興起,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悄悄開啟“命運之瞳”觀察馬蒂爾德,發覺她是一位準傳奇術士,難怪可以輕松施展多種變形法術。回想起來倒也不意外,畢竟這位夫人是傳奇大法師韋恩斯坦老爺子的獨生女,家學淵源。

普柳希金和納西姆,好比仍然在世的兩條幽靈,飄蕩到哪裏就把爭執帶到哪裏。索菲婭在鯨骨撐俱樂部經歷了一場不愉快的辯論,回到自家客廳仍然無法釋懷,忍不住向家裏人抱怨起來。

“阿廖娜誠然可惡,然而真正使我感到苦惱的卻是弗蘭克,羅蘭先生和帕拉丁娜姐姐都不算外人,現在我可以坦然說出自己的心裏話,其實我更贊成格裏高利法座的論斷,普柳希金先生的一生如同可敬的苦修士,納西姆男爵的荒唐行徑則令我不齒,這麽簡單的是非弗蘭克不可能不懂,所以我就更不明白他到底是怎麽想的,為什麽要親自為納西姆那種浪蕩子做臨終告解?”

“弗蘭克殿下年輕氣盛,做事難免有欠考慮,為了出一時的風頭做出這種傷害公眾感情的傻事,實在是不夠明智。”馬蒂爾德淡然地口吻隱含譴責意味。

“弗蘭克這麽做,倒不見得純粹是為了出風頭。”布列塔妮接著母親的話茬發表評論,“眾所周知弗蘭克與格裏高利不合,這兩個人分別是教會改革派與保守派的領袖,幾乎在所有問題上都針鋒相對,一方贊成的事情另一方必然反對,既然格裏高利大牧首公開贊揚普柳希金,還把這個老守財奴樹為道德楷模,弗蘭克不能容忍格裏高利把持話語權,不得不反其道行之,捧出納西姆這樣的敗家子與格裏高利打對台——在這樣的境況下,弗蘭克的言行並不見得是內心的真實反映,我們也不必過分苛責他那些故作驚世駭俗的言論。”

布列塔妮的評論乍聽起來似乎不涉及道德判斷,但是言外之意流露出對弗蘭克此舉的不以為然。

索菲婭聽了婆婆和小姑子的看法,還是無法釋然,拉著小艾伯頓的手追問:“親愛的,你是弗蘭克創辦的那個‘改革俱樂部’的成員,我猜你對這個問題有不同看法。”

小艾伯頓顯得有些為難。然而面對愛妻滿懷期待的眼神,他不得不如實作答。

“首先聲明,我與普柳希金或者納西姆都沒有私交,但是我贊同弗蘭克的觀點,從整個社會的角度來看,相比普柳希金那種一小塊幹酪恨不得掰開分兩頓吃的守財奴,揮金如土的納西姆對國民經濟的增長更有益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