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4章 檢查傷勢

“沙沙。”

“沙沙。”

輪胎與地面摩擦的聲音在濃濃的夜色之中緩緩響動著,奶黃色的路燈燈光柔和卻堅定地支撐起了整個藏藍色的夜幕,勾勒出了世界的寂靜和安寧,視線之中忽隱忽現的紅色海洋依舊正在孜孜不倦地湧動著,只是少了一些亢奮和激動、多了一些悲壯和淒美,如同在地獄煉火之中翻滾飄舞的鬥牛士鬥篷般,無聲無息地熊熊燃燒著。

萊赫·斯泰恩伯格擡起視線,透過後視鏡的折射看向了陸恪。

陸恪安靜地坐在廂車後座之上,平靜地注視著車窗之外那濃郁的夜色,月光穿透玻璃徐徐灑落在臉龐之上,勾勒出側臉的輪廓,忽明忽暗之間,神態與眼神就這樣模糊在了光影的邊緣裏,讓人無從探究。

萊赫有些擔心陸恪,不僅僅是身體的物理層面,還有心理的精神層面,瑞恩·鮑德溫的去世著實太過突然,根本沒有留下任何喘息和反應的時間,事情就這樣發生了,即使是萊赫都可以感受到那股淡淡的哀傷,更何況是陸恪呢?

“你還好嗎?”萊赫終究還是沒有壓抑自己的想法,直白地詢問出來。這就是東方文化和西方文化最明顯的區別之一。

陸恪收回了視線,朝著萊赫投去了疑惑的眼神,似乎不太明白這個提問到底是什麽意思,微微愣了愣之後,這才流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那慢半拍的遲鈍反應與平時的機敏睿智著實相去甚遠,讓人哭笑不得之余,卻難免有些心酸。

“我會好的。”陸恪垂下了眼神,聲音平靜地說道,而後沒有多說什麽,視線就再次投向了窗戶之外。

他使用的是將來時,而不是現在時。

有些人有些事,即使花費了一輩子認真學習卻也依舊學不會,生老病死就是如此。這是人生之中繞不過去的一部分,聚散離合終有時,但每當離別來臨時,那些苦澀和唏噓還是縈繞心頭,揮之不去。

唯一的區別就在於,有些人沉浸在那些悲痛之中,時間也永遠地停止了下來;而有些人則背負著悲傷的過去,重新挺直腰杆,昂首闊步地持續前行。離別始終是離別,但離別過後的生活卻擁有不同的解讀方式。

瑞恩·鮑德溫的離開,這就是陸恪職業生涯裏不可磨滅也不可取代的一頁,永遠地留下了屬於他的烙印;但悲傷過後,陸恪將持續前行,為了瑞恩,也為了他自己,更為了九人,他不會停下自己的腳步。

只是,在繼續奔跑之前,他需要一點點時間。

看著平靜而淡然的陸恪,萊赫試圖說點什麽,卻終究還是什麽都沒有說,因為萊赫和陸恪是同一類人,他知道,此時此刻,所有的話語和所有的道理都沒有作用,只有時間才能夠治愈一切。

當初本·羅斯裏斯伯格出現交通事故的時候,萊赫也是如此,刹那間的震撼和揪心過後,時間似乎就陷入了停滯狀態,那種心臟驟停的感受現在依舊歷歷在目,除了時間之外,所有的安慰都像是二次傷害。

此時此刻,家人和朋友們唯一能做也是唯一需要做的就是,陪伴在側。

萊赫收回了視線,保持了安靜,側耳傾聽著沙礫碰撞輪胎的聲響在清冷皎潔的月光之中汩汩流動著。接下來一段時間,他需要在舊金山居住下來,這對於陸恪的職業生涯來說,是一次不容忽視的重要轉折點,他希望自己能夠陪伴陸恪一起度過。

文森特·坎普的視線小心翼翼地在陸恪和萊赫身上遊弋片刻,最後還是選擇了保持安靜,專心致志地繼續開車。

轉眼之間,燈火通明的醫院建築就已經出現在了視線範圍,遠遠地就可以看見守候在大門口的龐大團隊,熙熙攘攘地站著一大群人,放眼望去就至少有兩位數以上,所有視線都緊張而專注地跟隨著陸恪的座駕移動著。

文森特將車子緩緩地在醫院門口停靠下來,不等陸恪打開車門,就可以看到兩名醫務人員推著輪椅快速迎了上來,這一舉動落在了陸恪的視線裏,嘴角輕輕扯動出了一抹淺笑,而後他就打開了車門,有些無奈地說道,“我現在可以憑借自己的力量站立和行走……”

但話語還沒有來得及說完,陸恪就看到了眼前的洶湧人群,後面的話語不由就被掐斷了。

眼前穿著白大褂的專業人士們正在以渴望而擔憂的眼神注視著他,眼神裏隱隱透露出一股“愛之深責之切”的迫切與懇求,那種醫院專屬的肅穆嚴謹氛圍就悄然變得深情動人起來,即使陸恪現在沒有心情開玩笑,那種荒誕不羈的怪異感也還是忍不住油然而生。

就在陸恪稍稍遲疑停頓的空档,運動神經、運動勞損的診斷專家馬丁·赫斯基主動迎了上來,如同一位親近熟稔的長輩般,眉宇微蹙地打量了一下陸恪的左腿膝蓋,而後用自己的手掌覆蓋住了陸恪的膝蓋,沒有用力,只是用手指試探肌肉的狀況,然後就感受到了微微腫脹起來的膝蓋,眼神頓時就變得淩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