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6章 無處可逃

“如果你現在離開,那麽我就轉身離開!”

華萊士的聲音在寬敞的別墅空間裏回蕩著,恍惚之間,時光似乎又再次逆流了,曾經多次發生過的場景又再次出現了。

不久之前,陸恪和洛根、馬庫斯前來家中尋找阿爾東卻意外撞見他因為宿醉而缺席了那天的戰術會議,那些場景至今依舊歷歷在目,揮之不去,而那場鬧劇的結局就是華萊士的殺手鐧,如同噩夢般陰魂不散的殺手鐧,再一次地,如同往常無數次一般,牢牢地將阿爾東捆綁起來,似乎永遠都無法分離,生生死死。

噩夢總是相似的,一遍又一遍重復著內心深處最恐懼也最黑暗的記憶碎片,然後不管不顧地糾纏著,拒絕放手。現在,又來了。

但這一次,阿爾東卻沒有任何遲疑,甚至就連腳步都沒有一絲停頓,仿佛根本就沒有聽見華萊士的威脅一般,徑直邁開腳步離開,留著華萊士一個人站在原地,又是懊惱又是憤怒,然後就沖到了廚房裏,拿出了菜刀。

“你怎麽可以這樣對待我們的友誼?你怎麽可以?我當初為你擋了三刀,足足三刀!我甚至為你丟掉了半條命,就因為你偷了小霸王的那包大麻,我在後面被毆打得吐血了,你呢?你卻自己一個人逃之夭夭?然後你現在又來了?就這樣轉身離開!就這樣留給我一個背影!就這樣把我留在原地等死?沒門!絕對沒門!我就算化作了冤魂也要糾纏著你,不死不休!阿爾東,我告訴你,你欠我的還遠遠不夠!不夠!”

那些索命的嘶吼如同冤魂般死死地糾纏著阿爾東,來自童年來自少年的那些夢魘就這樣如影隨形地跟隨著自己。

有人好奇為什麽黑人無法擺脫那些醜陋的過去,甚至沒有辦法通過讀書來改變自己的命運?

只有真正經歷過那些貧民窟生活的人們才能夠明白,那是根植在血液和基因裏的東西,家庭和朋友所編織起來的記憶隱藏在每一個細胞裏,那些黑暗的過去、那些腐朽的街區、那些墮落的生活始終揮之不去,即使把自己的皮膚漂白,那也依舊無法擺脫,就如同魔鬼的咒語一般,深深地烙印在靈魂深處。

逃?

整個北美社會就如同天羅地網般牢牢地鎖住了他們的命運,無處可逃。

暴怒之中的華萊士沒有注意到的是,阿爾東似乎察覺到了危險氣息,肩膀微微縮了縮,二十年多累積下來的恐懼依舊沒有能夠完全摒除,他和華萊士之間的羈絆就如同血緣關系一般,永遠都沒有辦法隔斷,華萊士的影響依舊如影隨形——

即使他們現在都已經成年了,但站在華萊士面前,阿爾東依舊覺得自己還是記憶中那個四歲的孩子,懵懵懂懂地跟在強壯的朋友身後,不明白發生了什麽,只是亦步亦趨地跟著,然後盲目地遵循著對方的指令,這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

阿爾東沒有回頭,他也不敢回頭,強迫著做自己持續快步前行,逃離這個黑洞。坐進自己的座駕,啟動引擎、快速離開,把那些夢魘全部都留在了身後,但心臟卻不爭氣地快速跳躍起來,幾乎無法呼吸。

等回過神來的時候,阿爾東卻又開始茫然了,他應該去哪裏?他可以去哪裏?現在,他到底應該怎麽辦?

訓練?

其實華萊士有一句話是正確的,過度訓練反而可能導致傷病,今天是周一,他們需要休息。但阿爾東卻沒有辦法在家中待下去,他需要離開,他需要安靜,他需要……訓練,他需要暫時忘記威利斯的事情,那麽,現在他應該怎麽辦呢?

腦海一片空白。

沒有了華萊士的指引,阿爾東也變得茫然而困惑起來,習慣了總是有人告訴他應該怎麽辦怎麽做,現在突然就真正享受了“自由”,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

天大地大,阿爾東卻不知道自己應該前往何方。

冥思苦想之後,卻依舊沒有一個清晰的想法,迷迷糊糊就這樣驅車離開了,繞著城市街道無意識地前行著,根本不知道自己前往什麽地方,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四周的景色似乎正在變得熟悉起來,認真打量一番,阿爾東這才意識到,自己不知不覺中居然來到了陸恪家門口。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阿爾東不由有些愕然——以前觀看好萊塢電影,經常性地出現如此俗套情節,然後他們就罵罵咧咧:誰會真的那麽蠢?無意識的情況下居然能夠驅車前往對方的家門口?這聽起來真的太胡扯了。

但現在,他自己居然這樣做了,而且——為什麽是陸恪?這事情不太對勁呀,他可以嚴肅地聲明:他對同性沒有任何想法,他喜歡的是異性;而且,他對陸恪也沒有任何想法,他可以發誓,他是認真的。

想到這裏,阿爾東自己也不由笑了起來,因為太過荒謬,也因為太過神奇。更重要的是,他還是想不明白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