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面壁者 第9節(第3/4頁)

  有一根肋骨斷了,有輕微的內出血,但不嚴重,總之你傷得不重,但因為內出血,你現在需要休息。一位戴眼鏡的醫生低頭看著他說。

  這次,羅輯投有拒絕安眠藥,在護士的幫助下吃過藥後,他很快睡著了。夢中,聯合國會場主席台上面那前傾的懸崖一次次向他倒下來,鑄劍為犁的那個男人掄著鐵錘一次次向他砸來,這兩個場景交替出現。後來,他來到心靈最深處的那片寧靜的雪原上,走進了那間古樸精致的小木屋,他創造的夏娃從壁爐前站起身,那雙美麗的眼睛含淚看著他羅輯在這時醒來了一次,感覺自己的眼淚也在流著,把枕頭浸濕了一小片,病房裏的光線已為他調得很暗,她沒有在他醒著的時候出現,於是他又睡著了,想回到那間小木屋,但以後的睡眠無夢了。

  再次醒來時,羅輯知道自己已經睡了很長時間,感到精力恢復了一些,雖然胸部的疼痛時隱時現,但他在感覺上已經確信自己確實傷得不重。他努力想坐起來,那個金發碧眼的護士並沒有阻止他,而足把枕頭墊高幫他半躺著靠在上面。

  過了一會兒,史強走進了病房,在他的床前坐下。

  感覺怎麽樣,穿防彈衣中槍我有過三次,應該沒有太大的事。史強說。

  大史,你救了我的命。羅輯無力地說。

  史強擺了下手:出了這事,應該算是我們的失職吧,當時,我們沒有采取最有效的保衛措施,我們只能聽你的,現在沒事了。他們三個呢?羅輯問;大史馬上就明白他指的是誰,都很好,他們沒有你這麽輕率,一個人走到外面。是ETO要殺我們嗎應該是吧,兇手已經被捕了,幸虧我們在你後面布置了蛇眼。什麽?一種很精密的雷達系統,能根據子彈的彈道迅速確定射手的位置。那個兇手的身份已經確定,是ETO軍事組織的遊擊戰專家。我們沒想到他居然敢在那樣的中心地帶下手,所以他這次行動幾乎是自殺性質的。我想見他。誰,兇手?羅輯點點頭。

  好的,不過這不在我的權限內,我只負責安全保衛,我去請示一下。史強說完,起身出去了,他現在顯得謹慎而認真,與以前那個看上去大大咧咧的人很不同,一時讓羅輯有些不適應。

  史強很快回來了,對羅輯說:可以了,就在這兒見呢,還是換個地方,醫生說你起來走路沒問題的。羅輯本想說換個地方,井起身下床,但轉念一想,這副病怏怏的樣子更合自己的意,就又在床上躺了下來:就在這兒吧。他們正在過來,還要等一會兒,你先吃點兒東西吧,離飛機上吃飯已經過去一整天了。我先去安排一下。史強說完,起身又出去了。

  羅輯剛吃完飯,兇手就被帶了進來,他是一個年輕人,有著一副英俊的歐洲面孔,但最大的特征是他那淡淡的微笑,那笑容像是長在他臉上似的,從不消退。

  他沒有戴手銬什麽的,但一進來就被兩個看上去很專業的押送者按著坐在椅子上,同時病房門口也站了兩個人,羅輯看到他們佩著的胸卡上有三個字母的部門簡寫,但既不是FBI也不是CIA。

  羅輯盡可能做出一副奄奄一息的樣子,但兇手立刻揭穿了他:博士,好像沒有這麽嚴重吧。兇手說這話的時候笑了笑,這是另一種笑,疊加在他那永遠存在的微笑上,像浮在水上的油漬,轉瞬即逝,我很抱歉。抱歉殺我?羅輯從枕頭上轉頭看著兇手說。

  抱歉沒殺了您,本來我認為在這樣的會議上您是不會穿防彈衣的,沒想到您是個為了保命不拘小節的人,否則,我就會用穿甲彈,或幹脆朝您的頭部射擊,那樣的話,我完成了使命,您也從這個變態的、非正常人所能承擔的使命中解脫了。我已經解脫了,我向聯合國秘書長拒絕了面壁者使命,放棄了所有的權力和責任,她也代表聯合國答應了。當然,這些你在殺我的時候一定還不知道,ETO白自浪費了一個優秀殺手。兇手臉上的微笑變得鮮明了,就像調高了一個顯示屏的亮度:您真幽默。什麽意思?我說的都是絕對真實的,不信我信,不過,您真的很幽默。兇手說,仍保持著那鮮明的微笑,這微笑羅輯現在只是無意中淺淺地記下了,但很快它將像灼熱的鐵水一般在他的意識中烙下印記,讓他疼痛一生。

  羅輯搖搖頭,長出一口氣仰面躺著,不再說話。

  兇手說:博士,我們的時間好像不多,我想您叫我來不僅僅是要開這種幼稚的玩笑吧。我還是不明白你的意思。要是這樣,對於一個面壁者而言,您的智力是不合格的。羅輯博士,您太不LOGIC了,看來我的生命真的是浪費了。兇手說完擡頭看看站在他身後充滿戒備的兩個人,先生們,我想我們可以走了。那兩人用詢問的目光看著羅輯,羅輯沖他們擺擺手,兇手便被帶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