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面壁者 第12節(第2/4頁)

  泰勒快步跑到擔架旁,和丁儀打招呼。

  啊,面壁者,您好!丁儀伸出一只瘦長的手臂同泰勒握手,但他那只手旋即抽回來,同另一只一起緊緊地抓住擔架,我說你們,擡穩些!他對擡擔架的人喊。

  先生,我們一直擡得很穩。我怎麽感覺向後仰啊?擡擔架的人解釋說:您的耳蝸神經系統已經適應了零重力,現在正在重新適應正常重力。泰勒笑著說:不過您看上去還是很不錯的。您在撒謊!丁儀說。

  呵,當然,您的臉色是稍微蒼白了一些,不過我想很正常。我們畢竟是大地上的動物我想同您談一下。他們說還要體檢什麽的。很抱歉,就一分鐘,很緊急的事。哦,天啊,又向後翻了我想還是自己走舒服些。丁儀說著,揮手讓擔架停住,他翻身下來,剛一著地就咚地跌坐下了。

  泰勒把丁儀從地上拉起來,把他的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上,像扶一個醉漢似的朝不遠處的航天勤務車走去,他說:希望您能參加我的計劃您身上是什麽味啊?上面的空氣像地牢,循環過濾器的末端網上甚至有廁所裏的東西您說的計劃是什麽?我想建立一支獨立的太空力量,以宏原子核聚變為武器。丁儀從泰勒的肩膀上看看他,當雷迪亞茲說要制造兩億噸級以上的核彈時,洛斯阿拉莫斯國家實驗室主任露出的就是這種眼光。我說,你們還是不要浪費納稅人的錢吧。說到浪費資源,到目前為止沒有誰比你們這些物理學家做得更好:你們鼓動建造四個超級加速器,建了一半又都停下來放棄了,但已經投入了幾百億美元。泰勒說。

  建新加速器不是我的提議,我一直認為用多建加速器的方法與智子賽跑愚不可及,所以我去了太空。我也打算去太空,在那裏收集宏原子核更容易一些。這時他們已經走到了車門前,丁儀無力地靠著車門對泰勒說:您的參謀部裏應該有物理學家的。是的,諾貝爾獎獲得者就有三名,他們對我說:如果說我們收集自然狀態下低維展開的原於核也就是宏原子核是原始人造出了弓箭的話,那三體人對微觀粒子的低維展開就是掌握了導彈。三體文明對宏原子的理解不知比人類高了多少層次,在他們面前使用這種武器那些學者用了一句我不太懂的中國成語叫班門弄斧。你不相信他們的話?當然,從一般意義上說他們是對的,但宏原子核聚變是人類目前所掌握的最具威力的武器,我在戰略上考慮它不是很正常的嗎那個委內瑞拉總統在電視上也這麽說,他好像要搞微原子核聚變吧。這時有人催丁儀上車,泰勒粗暴地制止了那人,拉著丁儀說:弓箭也不至於就絕對不能戰勝導彈如果前者加上人類的計謀的話,三體人在計謀方面與人類的差異,與我們和它們在科學技術上的差異一樣大,人類用計謀把導彈操作員都從導彈旁邊騙開,再用弓箭把它們幹掉,這不就行了。那祝您成功吧,我是沒有興趣參與的。宏原子核的收集已經是一項成熟的技術,沒有您我們也能幹,但在這人類文明的危難時刻,您這樣一位科學家居然抽手旁觀。我在幹更有意義的事情。我們這次在空間站開展的項目,就是對宇宙射線中的高能粒子進行研究,換句話說,用宇宙代替高能加速器。這種事情以前一直在做,但由於宇宙中高能粒子分布的不確定性,特別是物理學前沿所需要的超高能粒子很難捕捉到,因而不能代替加速器研究。對宇宙高能粒子的檢測方式與在加速器終端的很相似,但每個檢測點的成本很低,可以在太空中建立大量的檢測點。這次投入了原計劃用於建造地面加速器的資金,設置了上百個檢測點,我們這次實驗進行了一年,本來也沒希望得到什麽有價值的東西,只是想查明是否還有更多的智子到達太陽系。結果呢?泰勒緊張地問。

  檢測到的所有高能撞擊事件,包括在上世紀就有確定結果的那些撞擊類型,結果都呈現出完全的混亂。也就是說,智子現在已經能夠同時幹擾上百台加速器。也許我們再建立上萬個檢測點,它們也都能幹擾,所以,現在太陽系中的智子數量遠不止兩個了。哦泰勒擡頭仰望長空,一時說不出話來。說什麽呢?說什麽它們都在聽著,它們正源源不斷地到來,微觀的眼睛無處不在,現在肯定就飄浮在周圍,他的話在說給丁儀時也是在對四光年外的三體人說,一時間,他真想直接對三體人說話了。

  不過這也正好證明了面壁計劃的必要性。丁儀說。

  勤務車開走後,泰勒一人在跑道邊上站了很久,看著五月花號被拖向機庫。其實他什麽都役看到,只是想著另一個以前忽略了的危險:現在要找的不是物理學家,而是醫生或是心理學家,還有那些研究睡眠的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