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黑暗森林 第19節(第3/3頁)

  可如果那些水滴從黃道面外進入呢?那就沒有辦法了。但從宇航動力學角度看,水滴編隊要接觸太陽系各個行星,最大的可能就是從黃道面內進入,一號水滴就是,這樣塵埃就能捕捉到它們的尾跡,只要捕捉到一次,太陽系內的光學跟蹤系統就能鎖定它們。那又有什麽意義呢?我們至少知道水滴編隊進入了太陽系,它們可能攻擊太空中的民用目標,那時就需要召回所有飛船,或至少是水滴航向上的飛船,並把太空城中的所有居民撤回地球,這些目標太脆弱了。還有更重要的一點,面壁計劃委員會主席說,要為可能撤向太空深處的飛船確定安全的航線。撤向太空深處?我們不是在談逃亡主義吧。如果你非要用這個名稱也可以。那為什麽不現在就開始逃亡呢?現在的政治條件還不允許,但在水滴編隊逼近地球時,有限規模的逃亡也許能夠被國際社會所接受當然這只是一種可能,但聯合國和艦隊必須現在就為此作好準備。明白了。可雪地工程並不需要我啊?需要,即使只造一個木星軌道內的塵埃環,也是一項浩大的工程,要部署近萬顆恒星型氫彈,需要上千萬噸油膜物質,這要組建一個龐大的太空船隊。如果在三年內完成工程,就必須借助您目前的地位和威信,來對兩個國際的資源進行組織和協調。如果我答應承擔這項使命,什麽時候能夠蘇醒她們?等工程全面啟動就可以,我說過這不是什麽重要問題。但雪地工程從來未能全面啟動。

  兩個國際對雪地工程不感興趣,公眾們期待面壁者提出救世戰略,而不是一個僅僅能夠告知敵人到達的計劃,況且他們知道,這不是面壁者的想法,只是聯合國和艦隊聯席會議借他的權威推行的一個計劃而巳。而且,與聯合國預料的不同,隨著水滴編隊的逼近,逃亡主義在公眾眼中變得更邪惡了。全面啟動雪地計劃將導致整個太空經濟的停滯,因而也會帶來地球和艦隊經濟的全面衰退,兩個國際都不願為此計劃付出這樣的代價。所以,無論是前往海王星開采油膜物質的太空船隊的組建,還是恒星型氫彈的制造(雷迪亞茲的計劃所遺留下來的五千多枝氫彈中,在兩個世紀後只有不到一千枚還能使用,對於雪地工程而言數量遠遠不夠),都進展遲緩。

  羅輯倒是全身心地投入了雪地工程。最初,聯合國和艦隊聯席會議只是想借助他的威信調集工程所需的資源。但羅輯完全把自己陷入工程的細節之中,廢寢忘食地同技術委員會的科學家和工程師們攪在一起,對工程提出了許多自己的設想,例如他提出在每顆核彈上安裝小型星際離子發動機,使其能夠在軌道上有一定的機動能力,這樣可以按照需要及時調整不同區域塵埃雲的密度,更重要的是,可以把氫彈作為直接的攻擊武器,他把這稱為太空地雷。他認為,盡管已經證明恒星型氫彈不可能摧毀水滴,但從長遠考慮,卻可能用於攻擊三體飛船,因為目前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敵人的飛船也是用強互作用力材料制造的。他還親自確定了每一顆氫彈在太陽軌道上的部署位置。雖然從現代技術觀點看來,羅輯的設想有許多都充滿了二十一世紀的幼稚和無知,但由於他的威望和面壁者的權力,這些意見還是大部分被采納了。羅輯把雪地工程當做一種逃避的方式,他知道要想逃避現實,最好的方式就是深深介入現實之中。

  但羅輯對雪地工程越是投入,世界就對他越是失望。人們知道,他投身於這個沒有多大意義的工程只是為了盡快見到自己的愛人和孩子,而世界所盼望的救世計劃一直沒有出現,羅輯多次對媒體聲稱,如果不能以恒星級功率發出咒語,他對一切都無能為力。

  雪地工程進行了一年半後陷入停頓,這時,從海王星只采集到一百五十萬噸的油膜物質,加上原來霧傘計劃中采集的六十萬噸,距工程所需的數量相差甚遠。

  最後,只在距太陽兩個天文單位的軌道上部署了一千六百一十四顆包裹油膜物質的恒星級氫彈,不到計劃數量的五分之一。這些油膜氫彈如果引爆,無法形成連續的塵埃雲帶,只能形成許多圍繞太陽的相互獨立的塵埃雲團,所能起到的預警作用大打折扣。

  這是一個失望和希望來得一樣快的時代,在焦慮地等待了一年半後,公眾對面壁者羅輯失去了耐心和信心。

  在國際天文學聯合會大會上這個會議上一次引起世界關注是在2066年,那次年會上冥王星被取消行星的資格有許多天文學家和天體物理學家認為,187J3X1恒星的爆炸只是一次偶然事件。羅輯作為一名天文學者,很可能在二十一世紀就發現了該恒星爆發的某些跡象。盡管這種說法有很多漏洞,但還是被越來越多的人相信,這加速了羅輯地位的衰落。他在公眾眼中的形象由一個救世主漸漸變成普通人,然後變成大騙子。目前,羅輯還擁有聯合國授予的面壁者身份,面壁法案也仍然有效,但他已經沒有什麽實際權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