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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主教學校的宗教課,”她說,“十年級的時候因為背經得過綬帶。說來也很了不起,大腦能把這些東西一存就是六十年,最近從超市出來卻經常記不起車停在哪兒了。”

“唉,無論如何,還是讓我替利昂道個歉吧,”我說,“我不怎麽認識他,但足夠讓我知道他是個白癡了。”

“‘你們怎樣論斷人,也必怎樣被論斷,’”傑西聳聳肩,“再說,他只是把很多人的心聲說了出來而已。我覺得這種看法愚蠢而錯誤,但不代表我無法理解。我也希望存在別的辦法能讓我見到殖民地,而不是等上一輩子,最後靠參軍才能上天。要是我年輕的時候就能離開地球,恐怕早就走了。”

“這麽說,你入伍不是為了追求軍隊裏的刺激。”我說。

“當然不是,”她略有些輕蔑地說,“你難道是因為特別想打仗?”

“不。”我答道。

她點點頭。“我也不是。大部分人都不是。你那位利昂朋友參軍肯定不是為了行伍生涯——他從骨子裏厭惡要我們保護的那些人。參軍是因為人們不想死,不想變老;是因為過了一定年齡,生活在地球上就很沒勁了。也有人是因為想在死之前見識一下別的地方——比方說我。我只是想看看別的地方是什麽樣子。”

她扭頭眺望窗外。“聽見自己這麽說,感覺真是很滑稽。知道嗎?直到昨天,我這輩子都沒離開過得克薩斯州。”

“別難過,”我說,“得州地方很大。”

她笑了笑。“謝謝。我並不怎麽難過。只是很滑稽而已。小時候我讀了《年輕殖民者》系列的全部小說,也看過電視劇,夢想過飼養大角星牛,在伽馬主星殖民地和邪惡的地蟲作戰。年紀大些,我發覺殖民者全都來自印度、哈薩克斯坦和挪威這種無法養活自己人口的國家,我出生在美國,意味著我沒法上天。還有,根本不存在什麽大角星牛和地蟲!十二歲的時候,我搞清楚這些事情,真是失望極了。”

她又聳聳肩。“我在聖安東尼奧長大,‘出門’去得州大學念書,然後又回到聖安東尼奧工作。後來結了婚,度假去墨西哥灣海岸。三十年結婚紀念日的時候,丈夫和我打算去意大利,可惜沒走成。”

“發生什麽了?”

她笑了起來。“他的秘書。結果他們倆去意大利度蜜月了,而我留在家裏。不過嘛,他們在威尼斯吃海貝雙雙食物中毒,還好我沒去成。但是,從那以後,我對旅行就斷了念想。我知道一到歲數自己肯定會參軍,結果我不就來了嗎?不過現在我的確希望從前能多出去走走。我在達拉斯搭三角翼飛到內羅畢,非常好玩。真希望我這輩子不止飛過這一趟。更別說這個了——”她朝窗外的豆杆纜索揮揮手,“我從沒想過我會願意乘上這種玩意兒。我是說,這纜索究竟是靠什麽支撐的?”

“信仰,”我說,“你相信它不會掉下去,它就不會掉下去。別多想,否則咱們就麻煩了。”

“我相信的是,”傑西說,“我想吃東西了。一起去?”

“信仰,”哈利·威爾遜哈哈大笑,“說起來,或許的確是信仰支撐住了纜索,因為基礎物理學絕對做不到。”

哈利·威爾遜走到傑西和我吃飯的小隔間邊,開口第一句是:“你們似乎互相認識,這可比其他人強得多了。”我們邀請他坐下,他欣然接受。哈利告訴我們,他在印第安納州布魯明頓教了二十年高中物理,自從走進豆杆轎廂的那一刻起,他就對這東西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支撐纜索的不是物理學,這話什麽意思?”傑西說,“相信我,這會兒我可不想聽見這種話。”

哈利微笑道:“不好意思,讓我換個說法。支撐豆杆的原理肯定和物理學有關系,但這個物理學絕對不普通。這裏的許多事情怎麽看怎麽說不通。”

“物理學講座似乎快開始了。”我說。

“我教了十幾歲的孩子幾十年物理,”哈利掏出小記事簿和鋼筆,“保證不會讓你頭疼,請相信我。好了,你看,”哈利先在頁面底端畫個圓圈,“這是地球,而這個——”他在頁面中間畫了個較小的圓圈,“——是殖民太空站,是個地球同步衛星,意思是說它和自傳中的地球保持相對靜止狀態。總是掛在內羅畢上空。都還能聽懂吧?”

我和傑西點點頭。

“那好。你們看,豆杆背後的原理是這樣的:把殖民空間站和地球用‘豆杆’連接起來——所謂豆杆,就是窗外那些纜索——然後讓電梯轎廂沿著它往返運行,此刻我們就坐在這麽一個轎廂裏。”哈利畫了一條線代表纜索和一個小方塊代表轎廂。“重點在於,要進入地球軌道,纜索上的轎廂不需要達到逃逸速度,而運載火箭就不一樣了。這對你我來說是好事,否則去殖民空間站的路上,我們就會覺得有頭大象站在胸口了。道理很簡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