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玻璃樓的槍聲

博學派和無畏派的武裝力量都聚集在城市中的無私派區域,因此我們只要逃離無私派區域,就不太可能會遭遇困難。

至於誰和我一起去無畏派基地,還真由不得我。迦勒是不二人選,因為他最清楚博學派的計劃。盡管我提出抗議,馬庫斯還是堅持要一起去,因為他很擅長電腦。而我父親則表現得像一開始就把他算進去的一樣。

我看著其余人逃往相反的方向——前往安全之處,前往友好派。看了一小會兒,我轉身前往城市中心,前往戰場。我們站在火車軌道旁邊,它會帶我們駛向危險之地。

“現在幾點了?”我問迦勒。

他看了下表:“三點十二。”

“應該隨時會到。”我說。

“會停車嗎?”他問。

我搖搖頭:“穿過城市時,火車會開得很慢,我們得跟在車廂旁邊跑上幾步,然後跳上去。”

現在對我而言,跳上火車是再簡單不過的事兒,非常自然。可對其余人來說,這不容易,但我們不能半途而廢。我向左後方看去,在一片灰色樓房和道路的襯托下,火車頭燈散發著金色的光。當這金色的光圈越來越大時,我開始踮起腳,踏著步,接著火車頭從面前滑行而過,我開始慢跑。看到一節車廂的門敞開著,我加快腳步,跟在旁邊奔跑,抓住左邊的車門把手,把自己甩進車廂。

迦勒縱身一跳,重重著地,側身滾進車廂裏,然後伸手去幫馬庫斯。父親隨後跳了上來,肚子著地,兩腿懸在車外,接著把腿也拖了進來。他們朝車廂裏走去,我站在門口,抓住把手,看著城市從眼前一點點閃過。

如果我是珍寧,我會把大部分無畏派士兵派去守衛無畏派的入口,就在基地深坑上方,玻璃樓外面。因此從後門進去是比較明智的辦法,而走那個入口需要從大樓上跳下去。

“我想你現在很後悔選擇無畏派吧。”馬庫斯說。

我很詫異問這話的人怎麽不是父親,不過他和我一樣,正注視著這座城市。火車經過博學派轄區,此刻那裏一片漆黑,遠遠望去,十分平靜,墻內大概也是一派安寧,遠離他們制造的一切沖突和現實。

我搖了搖頭。

“就算你們的派別首領參與密謀推翻政府,也不後悔嗎?”馬庫斯吐了口唾沫。

“可有些事我的確需要學。”

“學習怎麽才能變勇敢嗎?”父親輕聲問。

“學習怎麽才能變無私。”我說,“通常,它們是一回事。”

“這就是你為什麽在肩膀上紋上無私派的象征圖案?”迦勒問。我幾乎可以肯定我在父親的眼睛裏看到一絲微笑。

我微微笑著點點頭:“無畏派的圖案在另一個肩上。”

基地深坑上方的玻璃大樓反射的陽光照進我眼裏。我站著,緊緊抓住門邊的把手,保持平衡。我們快到了。

“我叫你們跳的時候,就往下跳,跳得越遠越好。”

“往下跳?”迦勒問,“翠絲,這裏可是有七層樓那麽高呢!”

“跳到天台上。”我補充了一句。看到他臉上現出驚訝的表情,我說:“所以別人才稱它為勇氣的考驗。”

所謂的勇氣是相對的。第一次從這裏跳下去,那是我做過的最難的事情之一。現在,比較起來,從行進中的火車上跳下天台算不了什麽,因為在過去幾個星期裏我所經歷的困難,比大多數人一輩子經歷的還要多。而它們之中又沒有一件比得上我即將在無畏派基地做的這件事。如果能活下來,毫無疑問,我還會做很多比這要難的事情,比如,過一種沒有任何派別的生活,以及一些我從來沒有想過的事情。

“爸,你先跳。”說著我便後退了一步,好讓父親站在車廂邊上。如果他和馬庫斯先跳,我就可以計時,這樣他們就能在距離最近處跳下。我和迦勒年輕些,希望盡可能地跳得遠一些。這是個值得一試的機會。

火車軌道轉彎,在它與天台邊緣平行的一瞬間,我大喊一聲:“跳!”

父親屈膝,往前一躍,還沒看他有沒有成功,我就把馬庫斯往前推了下去,大喊一聲:“跳!”

父親跳到了天台上,但離邊緣很近,我嚇得倒吸一口冷氣。看在他在一片碎石中坐起來後,我把迦勒推到前面。他站在車門邊緣,我還沒喊“跳”,他已然跳了下去。我往後退了幾步,給自己騰出助跑的空間,當火車開到天台盡頭時,我跳了下去。

有那麽一瞬間,我懸浮在虛無之中,接著腳就撞在水泥地上,跌跌撞撞向旁邊跑了兩步,躲開了天台邊沿。膝蓋疼了起來,巨大的沖撞力震顫著我全身,連帶著肩膀的傷口也疼起來。我坐下來,大口喘著粗氣,向天台對面望去,父親和迦勒站在天台邊上,抓著馬庫斯的胳膊。他沒跳到天台上,當然也沒掉下去。